程霏霏心頭火起,揮起胳膊,“啪”一個巴掌就扇在了小男孩的屁股上。
作為家門口那家拳館的常客,程霏霏絕不是什麼花拳繡腿,掌風頗為結實。
這一下沒有留力,可把小男孩打得夠嗆,“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高亢的哭聲驚動了廚房裡做飯的女人,也驚動了屋子裡的江羽。
倆人着急忙慌地跑出來一看,隻見一地的狼藉邊上,程霏霏正将小男孩架在膝蓋上,揍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
小男孩張着大嘴拼命哭嚎,五官扭在了一起,眼淚鼻涕糊得滿臉都是。
女人驚呼一聲,急忙上前将兒子解救下來。小男孩撲進媽媽懷裡,依舊驚魂未定,嚎得上氣不接下氣。
女人緊摟着兒子,憤怒地瞪向程霏霏。
而程霏霏看上去毫無愧色,甚至還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塵土,沖對方客氣一笑:“免費替您教育一下小孩,不用謝。”
說罷,她徑直走回到江羽身邊。
一改剛剛盛氣淩人的霸道,程霏霏在江羽跟前耷拉着腦袋,像個犯了大錯的鹌鹑。
她心虛地說:“對不起啊,你的碗我會賠償的。可這件事也不能全怪我,要怪,就怪那個小鬼不長眼睛,到處亂跑!”
說着,還指了指前方抱在一起嗷嗷哭的母子倆,用生怕對方聽不見的音量說:“這人是你鄰居嗎?也太慣着孩子了吧!養大之後,怕也是個禍害!”
江羽看着這一幕,表情十分微妙。
沉默了半晌,他好似放棄了掙紮,木然答道:“她是我房東。”
“……”
*
寒風敲打着單薄的窗扇,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江羽推開房間的門,就看到床上的被子裡隆起一團鼓鼓囊囊的人形。
眼睛裡閃過促狹的笑意,他走上前,将人從被窩裡挖出來。
“好啦,出來吧,沒事的。”
被子掀開,程霏霏依舊抱着膝彎,蜷在床上不願起身。
江羽俯身過去,貼近程霏霏的耳側:“再不起來,我可就躺下了。”
程霏霏立時一個打挺起身,在床上正襟危坐,臉上的表情正義凜然得仿佛在發表國旗下講話。
江羽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正要将人從床上拉起來,程霏霏卻忽然抱住他的胳膊:“要不然,我再去找你房東談談?事情是我做的,理應由我出面才對,她要打要罵,悉聽尊便!”
“那可不行。”
江羽莞爾,将人攬進懷裡,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頂:“放心吧,已經談妥了,還給了三天期限,又不是立刻就要走人。”
程霏霏苦着一張臉:“對不起……”
江羽卻好似一點也不在意,柔聲安慰道:“房源那麼多,我再找就是了。如你所見,我東西這麼少,搬家很方便。”
程霏霏的嘴角終是垮了垮——她第一次來做客,就害得主人家被房東掃地出門,這麼離譜的事正常人真幹不出來!
她往江羽的懷裡鑽了鑽,聞着那股好聞的橘子香,萎靡不振地說:“總之……都是我害的。”
被江羽捏了捏耳朵。
“都說了沒有。房東的小兒子向來調皮,之前還追着小黃扯它的尾巴。被你教訓了一頓,也算是罪有應得,我要替小黃謝謝你。”
程霏霏依舊蔫蔫的:“可是……馬上就要過年了,房子也不好找,你白天還要打工……要不然,我今晚留下來陪你吧……”
頭頂上方,江羽的呼吸突然一滞。
“心情不好的時候,有人陪着是不是會舒服些?每次我心情不好,任可心和黎玥她們也是會陪着我的……”
她窩在他的懷中,輕聲呓語着,講話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漸漸沒了聲響。
江羽失笑,再一次強調:“我真的真的沒有心情不好。”
更深露重,窗戶上很快浮起一層白蒙蒙的薄霧,将這一方溫暖的天地包圍起來。
再不送她回家,就真的太晚了。
江羽輕輕晃了晃懷裡的人:“霏霏?”
懷中毫無動靜。
低頭一看,程霏霏雙目緊閉着,呼吸平緩悠長——竟然已經睡着了。
江羽摟着人,心跳聲越來越快。
似有涼風順着窗縫灌進來,吹過他滾燙的耳根。
垂眼就能看到一張明豔嬌俏的小臉,掩去了白日裡驕橫乖張的大小姐脾氣,此刻依偎在他的懷中,姿态毫不設防。
粉雕玉琢,清純得如同一泓無人飲過的甘泉。
隻是這樣看着她,江羽便覺得内心灼熱,像是有波濤不斷拍打着心岸,濺起一陣陣令人目眩的浪花。
他克制着血液裡奔湧的悸動,親了親她的頭發,将人緩緩放倒在枕頭上。
這個寂靜的冬夜,江羽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想起以前在書上讀到過的一句話——
【你要是願意,我就永遠愛你;你要是不願意,我就永遠相思。】
江羽在心底無聲地歎了口氣。
哪怕一開始就知道,你喜歡的另有其人。我還是忍不住靠近,像鑿壁偷光的人,想要蹭一點溫存。
哪怕餘生的時間注定要在無盡沮喪中度過,也想認識你、走向你。
這似乎,就是我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