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渝睜眼,道:“為你留的。”
季子琛哦一聲又往大殿前方看去。靈覺寺不愧是這修真界的第一大廟,連天一觀來了都得靠邊站,破道觀與這大寶殿更是遜色多籌。
大會開會在即,弟子們紛紛落座。靈覺寺禅師在台上坐定,宣布開始。這位禅師同樣與仙緣大會當主持的那位禅師一樣留着長白胡子。但不知緣何故,季子琛總覺得他周身散發着一種虛僞的慈善。
果不其然,這禅師如那反派NPC一派作風,先是朝蕭明渝這邊看了一眼。後又啟聲道:“諸位可有誰懂這人魔之異?”
季子琛心中警鈴大作,不安常理出牌,不講佛法而講人魔之分,這是要作妖的節奏啊。
随即有人答道:“魔作惡多端,凡人天生軟弱,受欺多年,修士出世,匡扶正義,除魔衛道。”
禅師摸了一把胡子,道:“不錯。”說罷,兩顆黑豆眼珠又朝蕭明渝看了幾眼。又問:“那若是人與魔為伍,該當何論?”
“當然是格殺勿論!”
這節奏帶得生硬,卻偏偏有效,走上劇情正軌。季子琛一陣扶額想對策,另一邊卻有人反駁。
“糊塗!若都是按你這等判法,不知要冤死多少人。”是一深藍色校服的女修,被擠擠人頭擋去臉,季子琛一時無法斷定是誰,隻覺得耳熟。
那人即刻站起,道:“好一個無極宗徐娉霖,老子說話,輪得到你這麼個魔族帶大的人插話?”
徐娉霖?!不愧是男主的愛慕者之一,都出來維護男主了。原來不說諷刺人的話,聲音如此動聽。不錯不錯。
徐娉霖比這男子沉得住氣:“本姑娘怎麼?我就算是魔族婦人養大,我也知是非善惡,非一言定論。格殺勿論與魔族宵小行當無異。我自決定除魔衛道那日起,便謹記除惡扶善,怎麼,你們師尊不教?還是說,你腦子不好使,連最基本的都不曉得?”
攻擊力滿點,季子琛舉牌:滿昏。
那人被怼得說不出半句話,餘下的心知徐娉霖的一貫作風,不敢出言。禅師卻道:“徐施主說得不錯,可若是那作惡魔族與人族的孽種,該當何論?”
蕭明渝未擡頭,但那淡漠的神情,季子琛很清楚他正在聽。
徐娉霖皺眉,道:“那魔族既是作惡多端,這人又怎會選他做配?”
這确實是正常人的死路,可不是咱們原著大大的呀。調皮邪魅魔族小聖女愛上高冷禁欲人族仙君,這多戳讀者心房,點擊訂閱可不一下就漲上來了?
餘下的聽罷,心覺有話可說,立馬一一暢所欲言,對着這魔族喊打喊殺,就連那人族都未能幸免。言辭犀利,不堪入耳。
季子琛不敢往身側看,心道:依照蕭明渝的心理素質,應是不屑聽,不屑想的,應該……不礙事?
氛圍一起,禅師趁機道:“可老衲就知有這麼一人,不對,也許連人也不算。他身負人魔血脈,不知廉恥,吸取人族劍法。可謂是後患無窮,老衲不知往後這修真界可要如何處置。”
至此,季子琛都要聽不下去了,居然罵咱們男主不是人,這是尋思的節奏?他當下後悔,就應該遲到,最好錯過這老登的講學。
又是一番附和,禅師添油加火道:“而且那孽種不僅被魔族遺棄,還被人族遺棄,老衲猜測他心中多有怨言啊,屆時積攢多年,異化爆發,那可是不可收拾了。”
徐娉霖還欲辯駁為何不教化,蕭明渝卻起身往外沖去。季子琛下意識站起身,準備跟出去,卻被衆人釘在原地,趕忙解釋:“他……如廁。我……我去看看。”
說罷,飛速逃離衆人視線。台上禅師悄悄勾唇,奸計得逞。
蕭明渝人高馬大,步子跨得又快又大,季子琛開啟疾跑才追上。不過細想,好像是蕭明渝放慢了步子。
“蕭兄,蕭兄,”他喘了幾口氣,又道,“你跑什麼啊?”
平時再是好兄弟,這種情況他卻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總不能直截了當出言安慰,那豈不是暴露。
蕭明渝擰着眉,半晌不言,低頭轉身。此處是靈覺山的一處竹林,幽靜地偏人少。所以細微之聲很容易便被季子琛輕易察覺。
蕭明渝哭了。
不是那種誇張的豆大眼淚,隻是眼睛紅了。見人呆呆地盯着自己,蕭明渝忙側首,虛心道:“被風吹的。”
季子琛可是第一次見蕭明渝哭,按理說,這麼個大男人在他面前哭,他都會簡單安慰“男兒有淚不輕彈”。
可此時卻說不出一個字,相反,這幾滴被蕭明渝拭去的淚卻好像砸在他心上,又涼又冰,砸得他心頭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