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洛陽,屬河南省河南府治下。小春,你可去過洛陽?”謝清之侃侃而談。
小春聚精會神地看着謝清之,他的眼睛都好似閃着光亮。
小春搖了搖頭:“我沒有去過洛陽,可我聽聞,洛陽的牡丹名甲天下。”
“洛陽地脈花最宜,牡丹尤為天下奇。洛陽的牡丹,應屬天下第一流的勝景。”謝清之提起自己的家鄉,為之驕傲之情油然而生,“四合連山缭繞青,三川蕩漾素波明,山巒洛水,千載古都,前代有位大學者如是道——”
“若問古今興廢事,請君隻看洛陽城。”
“小春,若有日後有機會,你便來洛陽找我吧。我帶你飽覽名川勝景,細數曆代風流......”謝清之單看外表,清冷脫俗,看似是寡言少語之人,可他說起話來,卻是意氣風發,昂揚而灑灑。
小春極為敏感,他聽得謝清之這番話,蓦地心頭一緊:“你......你要走了嗎?”
謝清之看着小春突然間有些緊張的神情,他不知為何有些語塞,就好像......就好像有些不忍說出分别的話語:“我此來京師,是為拜訪一位前輩,拜訪之期正在今日,興許拜訪完,我便要離開京師了......也說不準,或許也會在京師多待上幾日......”
謝清之看着小春暗淡下去的神情,鬼使神差地補上了最後一句。
他本不打算在京師久留。他本在雲遊四方,若不是奉家父之命,來拜訪一位前輩,他也不會踏足京師。
京師,天下精華荟萃之所,也是天下陰謀陽謀彙聚之地。
謝清之有自己的抱負,終有一日他會涉足官場,投身進這深不見底的漩渦,他希望在那一天,自己能夠擁有足夠的才學與能力,将這渾濁的漩渦滌淨為明澈的清流。
可謝清之知道,不是現在。
小春的眼睛,又随着謝清之的最後一句話亮了些,他極力掩飾着自己低落的情緒,向謝清之點了點頭。
謝清之有些不忍看見小春這樣的神情,他偏過頭去,輕聲道:“時候要到了,小春,我要去拜訪那位前輩了。”
一瞬間,小春有些莫名的沖動,他伸出手,想去拉住謝清之的衣袖,可行至半空,小春的指尖蜷縮幾下,又收了回去。
“你還會回來嗎?”小春不安地看着謝清之,他在擔憂,在害怕。
他害怕謝清之會将自己丢下,就這樣,一去不複返。
從此他就再也見不到謝清之了。
謝清之重新望向小春,他與小春對視着,鄭重地許諾道:“我會回來的。”
小春露出一個笑來,他依舊笑得那樣漂亮,盡管這笑中帶着些勉強:“好。”
“我等你回來。”
......
褚府門前。
“公子,實在對不住,我家老爺近來抱病在身,無力接見來客,您多包涵。”褚府的書童禮遇地同謝清之說着抱歉。
謝清之呈上拜帖,向那書童拱了拱手:“煩請小兄弟将拜帖呈于褚閣老,就言晚輩洛陽謝清之,敬叩門庭。
那書童一驚,連聲道:“哎呀,您就是謝公子!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我家老爺侯您多時了,快請進、請進。”他說着連忙開門,請謝清之進府。
“無礙,無礙。”謝清之神色有些憂慮,“褚閣老近來,身體可還好?”
“好得很,好得很。”書童神情熱絡,眉宇之間似乎都帶着對謝清之的敬仰,“我先前說老爺抱病在身,那隻是謝客之語,近來京師風雲多變,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差點要将府上的門檻都踏平!要麼是那些太監前來拉攏,要麼就是那些小人前來充當說客。時不時也來幾個‘君子’,這些君子嘴上侃侃而談,可實事卻一件不做,老爺實在為之苦惱,這才閉門謝客的。”
“褚閣老身處時局之最切要處,憂思辛勞,損耗心神,卻仍堅守品節風骨,着實令晚輩敬佩不已。”謝清之此言并不是阿谀,而是實實在在的對士林前輩的敬仰。
“老爺近些日子,着實是累着了,不過呀,老爺等會兒見到公子,那精神氣兒肯定一下子就回來了。”書童年紀尚小,他活潑地說着俏皮話,謝清之也因之一掃郁悶,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