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李谛坐在自己宮中,他臉上堪稱慈悲的笑意同往日一般無二。
李谛隻念了一聲小春的名字,小春卻兀自跪了下來:“奴才擅自行事,望殿下恕罪。”
“恕罪?”李谛站了起來,走到小春的身邊。
小春低垂的眼睛,隻看到一雙繡着金蟒的靴履停在自己的身前,下一秒,一隻修長的手卻伸在自己面前。
骨骼分明,色若白玉,李谛的這雙手,合該焚香撫琴。
誰又能想到這雙手,左右着天下朝局。
李谛伸出手來,扶住小春的臂膀,将他帶了起來。
小春站了起來,如今的小春,已經不像年少時那般矮小了。一年複一年,他已經長成了一個身姿挺拔的青年。
可他到底才十八歲,李谛卻已年過弱冠,相比于李谛,小春還青澀太多,論身形,李谛也比他要高了許多。
他們靠得太近,往日裡他們不是沒有這樣親近的時候。
比方說,李谛喝醉了酒,要小春穿上舞女的衣裳,讓他倚靠在自己的懷裡取樂。又比方說,他玩心大起,親自拿了螺子黛,要為小春畫眉。
那時候,他們也靠得這樣近。
隻不過不同的是,那時的李谛是玩味的,不屑的,他看着小春,就像看着一個有趣兒的玩意。
可現在——
李谛的睫毛幾乎要剮蹭上小春的皮膚,李谛幾乎能聽見小春輕微的喘息。
暧昧至極,可李谛知道,他在審視着小春。
“你有什麼罪?”李谛在小春耳邊輕笑了聲,他親昵地将小春鬓邊的碎發撩在耳後,“小春,今日你可是救了我。”
“三皇子安排的傩,他手中的驅邪劍,可是奔我而來。”
“小春,那劍就抵在你的心口,你不怕嗎?”
李谛溫熱的呼吸聲都噴灑在小春的耳中,小春無端地抖了一下:“殿下是奴才的主子。”
李谛挑起小春的下巴,他看着小春的眼睛。
在燈光下,那雙眼睛像是揉進了碎玉流金,層層疊疊的光影幾乎眩目,李谛幾乎要沉浸在小春的眼裡,無法自拔了。
“原來小春是忠仆,竟願意為本王舍身忘死。”
“你如此情意,本王不敢辜負。”他這話說的,倒好像是個重情重義的情郎。
“随我來。”是我,而不是本王。
李谛松開了手,小春也終于逃脫了桎梏。
明明隻有那麼片刻的對視,小春卻莫名覺得如坐針氈。
以至于他的脖頸,都不住地緊繃僵硬。
李谛轉身吹熄了寝殿的燭火,他披上一件黑色的鬥篷,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
一件同樣的黑色鬥篷也被擲于小春的懷中。
窗戶被打開,夜風吹進寝殿中,帶起一陣簌簌的回音。
李谛站在窗前,縱身一躍,已然翻出了寝殿。
他貴為東宮之主,竟也要如此竊竊,小心翼翼。
濃重夜色之中,李谛回頭望了小春一眼,他那雙長而上挑的丹鳳眼就那樣望着小春,有那麼一瞬間,小春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跟随李谛而去。
太像了,在鬥篷的遮掩與夜色的朦胧中,那雙眼睛幾乎與謝清之一般無二。
小春也翻過窗戶,他跟在李谛身後,沒有問去哪,也沒有問為什麼。
在那一刻,小春願意為了那雙跟謝清之肖似的眼睛,赴湯蹈火,不問東西。
......
乾清宮。
“陛下,該服用今日的丹藥了。”永熙帝身邊服侍的小太監低着頭,恭恭敬敬地将丹藥呈了上來。
那丹藥乃是由道虛真人進貢,通體呈朱紅色,傳言由百種天地精華之物所粹成,可延年益壽,永葆康健。
永熙帝揉了揉眉心,許是方才的喧嚣宮宴耗費了永熙帝的心力,他此刻已經盡顯疲态。
他如往常一般,拿起丹藥放入口中,飲下一口溫水吞服。
丹藥入腹,通體一股暖流升起,永熙帝終于舒服了些,獲得了短暫的平靜。
些許紅暈漫上永熙帝蒼老而枯瘦的皮膚,這丹藥看起來有效得很。
隻是不知這樣快的成效,是否真的能叫這位主宰天下蒼生的老者無病無憂。
“東宮那裡,有何動靜嗎?”永熙帝閉着雙眼問道。
“回禀陛下,太子殿下已經歇息了,東宮也已經熄燈了。”那小太監回道。
永熙帝點了點頭,他似乎已經有了睡意,他的聲音越來越輕:“但願......但願他忘了......但願他......”
“能夠原諒朕......”
......
李谛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因此一路上暢通無阻,在宮門落下之前,李谛與小春已出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