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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冠軍巾帼熹娘子,十萬須眉盡慚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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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曾策馬揚鞭,彎弓搭箭,天地廣闊任她馳騁,而今她身着華服,滿頭珠翠,卻隻能被困于這四方窄小的天下。

上官熹有些迷惘地擡頭望去,她目之所及,隻有四面朱紅的宮牆。

“娘娘——”一聲呼喚驚醒了上官熹的神遊,她回過神來。

她的貼身婢女領着太醫院的太醫走進坤甯宮:“娘娘,太醫院的孫太醫奉命為您安胎把脈。”

上官熹收斂了神色,不知曾幾何時,那個嬉笑怒罵顯于面上的少女,竟也長成了内斂沉靜的後宮之主。

“往日似乎是趙太醫為本宮把脈。”上官熹道。

“回娘娘,聖上格外關心娘娘與腹中胎兒,特命奴才再行把脈,以保鳳體無恙。”那孫太醫如是回道。

上官熹有些疲倦似的,閉上了眼睛:“勞煩孫太醫。”

絹帛覆上上官熹的手腕,孫太醫搭上上官熹的脈息。

“如何?”上官熹問道。

“娘娘自有神明護佑,腹中胎兒也康健得很,隻是脈象略有些虛浮,想來是懷有身孕辛苦之故,隻需多加溫養即可。”

上官熹點點頭,她身邊的婢女當即遞上銀錢,孫太醫連連行禮,兀自告退。

“阿月。”上官熹喚着貼身婢女的名字。

上官月以為自家娘娘是累了,便走到上官熹的身後,伸手為上官熹輕輕揉着額頭:“怎麼了,娘娘?”

上官熹有些顫抖地握上了上官月的手,似乎隻有拉住自童年便相識的故人的手,才能獲得片刻的心安:“我有些怕。”

上官熹何許女子,臨兵陣之前而面不改色,可在這幽宮之中,她竟說怕。

“我近日來一直夢到兒時的景象。”

“那時候的上官氏隻是尋常氏族,父親報效朝廷,哥哥在庭院中習武,說日後要同父親一樣為國盡忠,我便拿着一把彈弓,無所事事地攪擾哥哥紮馬步......”上官熹的聲音很輕很輕,“那時候母親就坐在庭院中,笑着看着我們打鬧。”

“如今老爺封爵靖安公,将軍也平步青雲,年紀輕輕便跻身正二品大員,娘娘無須憂心。”上官月寬慰道。

“回不去了......”上官熹歎息一聲,她搖了搖頭,“我時常在想,哥哥是不是錯了,父親是不是錯了——”

“而我,又是不是錯了......”

......

乾清宮中,孫太醫叩首回禀道:“回陛下,奴才已為皇後娘娘診過脈息。”

那象征着九五至尊的冰冷龍椅前,永熙帝負手而立:“如何?”

“賀喜聖上,皇後娘娘腹中——”

“乃是大齊的嫡長子。”

永熙帝背在身後的手握緊了一瞬,他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那樣的冷漠,那樣的暗沉,就如他身後的龍椅一般,至高無上,卻又屍骨累累。

“知道了,你下去吧。”

......

近些日來,彈劾上官氏的奏折接連不斷,封封言辭鑿鑿,好似确有其事。

受賄雪花銀,克扣軍中糧,私結朋黨,欺上瞞下,挾天恩以淩群臣,照此說法,上官氏一族之罪當真是罄竹難書,流惡難盡。

永熙帝初時置若罔聞,甚至還處置了一名進言削上官氏爵位的風憲之官。可如山的奏折飄雪一般地遞進内閣,送抵聖聽,這位九五至尊心中,當真無一點隔閡疑慮嗎?

上官氏鑄就了一座戰功赫赫,功勳彪炳的高樓,高聳入雲與青天比肩,多少人殷殷欣羨着他的榮華富貴,又有多少人翹首以盼着他的頃刻崩塌。

被壓下、駁回的封封奏折不過是一個起點,永熙帝的置之不理也并不昭示着他對上官氏的全然信任,所有的一切宛如墜入水中的微小石子,積少成多,水滴石穿,終有一天當最後一顆關鍵的石子再度沉入湖底,那以往所有的暗流沉疴便會頃刻間溯流而上,激起千丈滔天狂瀾。

狂瀾之下,被吞沒的,又會是誰,又該是誰。

我們此時并不知道永熙帝對這狂瀾驟起的一天究竟是否懷有期待,但我們知道的是,這一天終究到來,事實上,這一天也很快來臨。

永熙四年夏,湖廣荊州小民北上京師,擊鼓鳴冤,聲稱龍虎将軍上官溯回京途中,本奉旨南下剿滅湖廣山賊,卻濫殺無辜百姓,緻使南山村一百三十六口百姓橫遭禍端,埋骨山陵,幸存者隻餘區區兩人。

群臣沸騰,天子震怒,急召上官溯回京,對簿公堂。

“砰——”硯台被置于地下,一張洋洋灑灑千餘字的血字書飄蕩至上官溯的身前,永熙帝怒氣沖沖的置問尚在殿中回響:“你有何顔面對朕?又有何顔面,對這天下衆人!?”

上官溯一路風塵仆仆,至京城尚未卸甲便已入宮。此時他跪在乾清宮中,撿起面前那封血書,逐字細讀。

“桃園之鄉,田舍相安,朝耕暮耘,與時相息......奈何天降橫禍,血流千裡,亡魂遍野,竟不知一夕之間,再無家園......”

字字血淚,觸目驚心。

“回禀陛下,臣授命剿匪,萬萬不敢濫殺生民......”上官溯似乎是想要辯解。

“那荊州百姓,已于三日前擊鼓鳴冤,倘若不是哀痛悲憤至極,他怎敢叩天子門庭!”永熙帝怒火不減,當即便打斷了上官溯的辯詞。

“臣不敢犯欺君之罪,隻是臣剿匪途中,獲報曰,南山村中藏匿山賊,方才搜村,臣所殺者,不過四十六名山賊,以儆效尤,望陛下明察!”上官溯句句誠懇至極,叩首言道。

“砰”的一聲,上官溯脊梁彎曲,額頭碰地,他跪自己的君王,跪自己一片丹心,而這一聲沉悶的聲響在永熙帝聽來,卻如同一個權臣咄咄的矯飾。

“朕已派刺史前往荊州府徹查。”永熙帝背過身去,他的眼瞳深沉如萬丈深淵,“待真相水落石出,若你确無其咎,朕定當還你清白;卻事實确鑿......”

“朕也必當,嚴懲不貸。”

“來人。”永熙帝沒有回頭看上官溯,有時多少的遺憾悔恨盡在一念之間,永熙帝與上官溯誰也不知道,這一眼的錯開,便是君臣半生再不相見。

“剝去上官溯铠甲,押入北鎮府司,等候發落。”

......

半月後,刺史六百裡加急送來密件,稱南山村已無活口,證據确鑿。

那一夜,永熙帝面對禦桌上那封封密件,那數道彈劾上官氏的奏折,那以鮮血寫就的萬民請願書,他的臉上沒有驚詫,沒有猶豫。

他早已知曉一切,這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他為上官氏精心掘鑿的墳墓。

君王好高髻,城中高一尺,若非永熙帝暗中授意,哪裡有那樣多“碧血丹心”的忠臣,甘冒天下之大不諱,去觸上官氏的黴頭?

若非他刻意設局,這荊州府百姓擊鼓鳴冤,又怎會來得這樣快,這樣巧?

若非他早已拟好上官氏的罪責,那被山賊屠村的南山村村民,也不會淪為栽贓上官溯的憑證。

帝王心,不可測。

上官氏乃功臣不假,上官熹乃他心上之人更是不假,可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那是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

永熙帝立于乾清宮中,他面對着滿桌“鑿鑿”的罪證,聆聽着宮外嘈雜的聲響。

今日是上官熹臨盆之日。

接生的宮女接連不斷地捧着盆盆刺目的血水,自坤甯宮匆忙走出,接生嬷嬷焦急地滿頭大汗,上官熹一聲又一聲瀕近力竭的哀鳴穿透過如密網般的瓢潑雨水,回響在永熙帝的耳側。

永熙帝踟蹰片刻,他終于落下了最後一字。

在那道明黃的谕旨之上,永熙帝親自審判了上官氏一族的去路與結局——

“辜負皇恩,危及社稷,動搖國本......念在往日之功,特賜恩典......”

“靖安公上官賀因子罪降爵為南甯侯,即日赴桂,終身不得入京;龍虎将軍上官溯削職降為庶民,流放嶺南,亦終身不得入京......其餘奴婢沒為官奴,受賄銀兩沒入官府......若有違者——”

“殺無赦。”

永熙帝閉上了雙眼。

大雨之中,一邊是落筆無悔的死,一邊是呱呱墜地的生。

“哇——”一聲響亮的啼哭響徹宮闱,大齊皇室的血脈就此綿延。

新生兒睜開雙眼,他的一生将與這座皇城緊密相連,而就在此時,他的祖父與舅舅将狼狽地從京師離開,漂泊萬裡,至死身是異鄉客。

而此時的上官熹尚不知這一道密诏,她溫柔地看着自己初生的孩子,細細地看過他的眉眼,終于因為力竭而昏了過去。

一滴眼淚順着上官熹的眼角墜落,在她蒼白的臉上留下一道依稀的淚痕。

流淌着,蜿蜒着,終究湮沒于枕榻之上,徒留一片無力的濕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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