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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師父......我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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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近來多煩憂。”晏花時那雙如冰雪作骨的雙手,輕撫上永熙帝額間漸深的皺紋與他緊鎖的眉頭,“不知這煩惱,可否說與臣妾一聽?”

“花時多智,不妨一猜。”永熙帝的面容仍是中年之姿,可他的雙目卻已初顯渾濁的老态。

他已不複盛年了,世間沒有什麼比衰老的身體與疲倦的魂靈,更能證明他的垂垂老矣,嘲笑他身處九五至尊之位,卻與凡人無異。

愈惶恐,則愈要專權。似乎隻有把權勢緊緊握在手中,才能保全他心中那搖搖欲墜的至高無上。

“臣妾哪裡能揣度聖心呢,想來隻是手下人服侍不周,倒使陛下憂心。”晏花時輕道,“臣妾近來瞧着,閻督主手下有個徒弟,辦事倒是利索。那玉貴人落水瀕危,也正是他救回來的,不妨讓他替陛下分憂。”

“你明明說着不知、不敢,卻比誰看得都要分明。”永熙帝輕握住晏花時的手,天子佳人,乍一看好一對情濃眷侶,可若細瞧便會發覺,這二人眼角眉梢皆是涼薄算計。

假作的情意如真似幻,連自己也騙了過去。

“朕愛你鐘靈毓秀,身懷詠絮之才。”永熙帝略松了松眉頭,道,“那閻如風的徒弟,不妨一見。”

晏花時道:“他已在殿外候着了。”

永熙帝卻不意外:“那便傳他進來。”

不多時,永熙帝身旁親信已将傅東海帶了進來。

天子堂下,傅東海低眉垂手,撩衣跪拜:“奴才傅東海,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永熙帝打量他片刻,嘴角竟扯出一個細微的笑來:“你師父自稱為臣,你為何又稱奴才?”

“陛下乃天下之主,奴才等東廠之人事奉陛下左右,不敢妄稱臣子,忘了本分。”昔日傅東海看低劉福的奴顔婢膝,可當他不擇手段時,竟也與劉福不相上下。

“你倒是很識擡舉。”永熙帝笑意未達眼底,“隻是你師父對你尚有再造之恩,你竟也不顧嗎?”

“師徒之情沒齒難忘,然天子之命,莫敢不從。”傅東海之語擲地有聲,而晏花時嘴角笑意更盛。

永熙帝會重用他的,這位天子逐漸老去,他身邊所需要的,再不是閻如風這般的有為臣子,而是對他言聽計從、感恩戴德的奴才。

傅東海有才,可他卻彎得下脊梁,這樣能屈能伸的人,往後定會有大用。

永熙帝果真微點了點頭,神色似是滿意:“果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你比你師父,倒更得朕心些。”

一句看似無足輕重的贊賞,卻不知蘊含着多少故作玩笑的謀算。

“能為陛下分憂,乃是奴才的造化。”傅東海叩首拜謝,而永熙帝繼續發問:“那你卻要如何為朕——”

“分憂呢?”

一時間,永熙帝與晏花時的目光盡數交彙于傅東海一人身上,面對着身處大齊一朝權勢之巅的二人的審視,傅東海卻面不改色,言語自若。

“上官氏叛賊已除,陛下憂心慶王與......”傅東海臨到口的師父二字,卻又忽然生變,“與閻如風重蹈其覆轍。二人自恃功高,雖未露反心,可私交卻密,倘若放任,來日必為朝局之大患。陛下聖明,早覺此害。”

“不錯,且往下說來。”永熙帝點頭稱是。

“奴才愚拙,自以為二者聯手終成大患,不如逐個擊破,使禍起蕭牆,鹬蚌相争。”傅東海終于擡起眼眸,永熙帝這才發覺,這個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人,竟有如此一雙銳利如鋒刃的眼睛。

如同一把絕世利劍,多年蟄伏,一朝脫鞘而出,誓要以天下人之血,來賀他百煉功成,登峰造極。

“你且細細說來。”永熙帝凝神谛聽,而傅東海從容而談。

言語之間,羅網已設,隻待君入局,以命相搏。

......

“世子,您不能再喝了,真不能再喝了!”慶王李膺之子李懷慶乃是江南第一等纨绔子弟,如今他父親北上,他沒了約束,在一群狐朋狗友的慫恿之下更是頑劣,如今他正夥同一幫子錦繡堆中的纨绔公子哥,一同在天香樓中吃酒,玩些粗俗不堪的市井把戲。

他身旁的小厮看着李懷慶已醉了七分,酒氣上臉,已熏得滿面通紅胡言亂語,卻還是要喝,心裡七上八下,急得跟火燒螞蚱一般:“世子,您忘了王爺臨行前同您說的了嗎?王爺千叮咛萬囑咐,同您說如今是多事之秋,輕易生不得事,您這......這......各位公子哥也勸勸世子,點到為止吧。”

李懷慶身邊一群人早也醉了,隻聽到王爺二字,驚得有些酒醒。

慶王......那可不是他們能攀得起的人物,倘若叫慶王知道他們同李懷慶如此厮混,他們定是沒有好下場的。

他們正要放下酒盞,哄李懷慶回去,其中一位面生的俊秀公子哥卻嚷嚷起來:“酒局方過半,這會兒散了算什麼?你這小厮,誠心要讨你家主子不痛快!還不快自己賞自己幾個巴掌!”

那公子哥本不是同他們日常厮混的人,隻方才組局時李懷慶瞧他生得人中龍鳳,遂邀他一同來潇灑。李懷慶正在興頭上,叫這酒氣一薰,言語一激,當即将他老子的囑咐忘在了九霄雲外,擡腿便踹了那小厮一腳,“說得正是......正是這理兒,你這奴才别來掃興,滾、滾遠些,自己賞自己嘴巴子去!”

那小厮勸阻不成,平白挨了一腳,隻得忍氣吞聲縮到一旁。

那俊秀公子哥言語相激尚還不夠,更是向李懷慶挑釁一笑:“世子,草民不說大話,你雖生在這等天潢貴胄鐘鳴鼎食之家,隻怕有一種烈酒,你還未曾嘗過!”

“笑話!你爺爺我生來,嗝......生來就是會喝酒的人物,什麼酒沒喝過?你且、你且說來!”李懷慶身上酒氣熏天,那俊秀公子哥也是滿臉醉意,可他那雙靈秀的眼中,卻又暗藏着些不動聲色的清明。

隻見那公子哥豪氣一揮手,一個跑堂便抱上一壇酒來。

“嗯?爺爺我好像......好像沒見過你......”李懷慶眯着醉眼,打量着那跑堂,“這天香樓上上下下男男女女我都認得,你卻面生得很......”

那跑堂陪笑道:“爺爺好記性,小的是新來的幫工,下賤人物,哪能勞您挂心。”

“且不去理他,世子且看看這酒。”那公子哥三言兩語便将李懷慶的注意引開,“此酒号曰‘浮生一大白’,乃是三十年之黃粱酒,佐以壯士血、美人淚、春江水、秋晨露,藏在南柯大樹之下,再埋一十八年始成,飲酒入口,如癡如醉,隻覺平生如一大夢......”

“果真如此神奇?”李懷慶聽得興起,竟親自倒上滿滿一盞,一邊囫囵喝着,一邊嘟囔道:“爺爺我倒要瞧瞧,這酒到底如何!”

烈酒入喉,如電過喉頭,激起一陣辛辣戰栗,繼而流入肺腑之間,一股灼灼熱氣頃刻間升騰而起,李懷慶的一張面皮登時更漲紅三分。

“好、好烈的酒......”李懷慶搖了搖頭,他眼前的世界逐漸搖曳、模糊,幻化成一片光怪陸離的虛影,刹那間景色一轉,他似從凡塵之中直上九霄瑤池!

仙樂齊奏,神姬同舞,月影流雲織就的衣袖扶過李懷慶的面容,帶起一陣癢入心髓的漣漪,李懷慶癡迷之間,徑直伸手意欲挽留,可那神姬飄然而過,漸漸遠去。

“仙人撫我頂,結發授長生......”李懷慶喃喃念道,他搖晃着起身走至窗邊,百般留戀地伸出手來,卻挽留不住那飛天的神女。

他正失落至極,可身旁卻又一道幾近蠱惑的聲音傳來:“您有汗血寶馬,何不乘之以求神女?”

“是、是!”李懷慶目光驟然一亮,他一張嘴,滿口的酒氣熱浪便洶湧而出,他已然醉得厲害,甚至于神智都不清明了,“我有寶馬,我乃王孫,穆天子會西王母,武帝亦有神姬授長生,我何不乘寶馬以追之......”

自比天子,何等大不敬之語,卻不知他四下無人之時,有過多少非分之想。

那小厮眼見着不對,方要去攔,可李懷慶早已闖出包廂,将那小厮一掌推開,徑直踉跄下樓,奔向樓外。

“世子、世子!”喊叫聲逐漸被甩在身後,在酒氣的蒸騰之下李懷慶愈跑愈快,似乎這樣就能離那神姬越來越近。

“刺啦!”寶刀出鞘,市井拔刀,驚起一片人群絮語,李懷慶揮刀直斬缰繩,翻身而上,那汗血寶馬嘶鳴一聲,隻聽“啪”的一聲震天鞭響,那寶馬當即飛躍馬廄,四蹄飛騰,向那人流稠密的市井街道中徑直沖去!

那小厮臉色登時蒼白,人群尖叫刺耳,你推我搡,一時亂作一團,李懷慶則于馬上大笑,狀若瘋癫。

“啪!”又是一鞭,那馬兒受了刺激,更是迅疾如閃電,隻見那馬兒前方,一名拄杖老者面色驚恐,卻來不及躲閃,隻差分毫就要葬于馬蹄之下!

小厮驚呼一聲:“殿下,殿下!快停!!!”

“砰!”馬蹄未有分毫停息,那老者驟然倒地,馬蹄徑直踩踏上老者的脖頸!

“咔擦——”

喉骨斷裂,鮮血湧流,那老者氣息已斷,死不瞑目。

一時之間,除了李懷慶的猖狂大笑,再聽不到其他聲響。

一片詭異的靜默。

流淌的鮮血蔓延至李懷慶的馬蹄之下,李懷慶正大笑之間,幻境卻突然消失,他怔愣着低頭,卻隻看到了衣袖上的鮮血。

斷裂的喉骨,滿地的鮮血,踏血而行的馬,以及——

馬上的他。

極端恐懼之下,李懷慶終于清醒三分,他環視四周,卻發現衆人那一雙雙如炬般的眼睛,全都在凝視着自己。

自己則像被置于鬧市之中,上演的一出荒唐馬戲。

李懷慶的小厮臉色蒼白徹底癱坐于地,而那位慫恿李懷慶飲酒作樂的公子哥,卻在折扇的遮掩下隐秘一笑,遁入人群之中。

......

慶王李膺之子李懷慶當街縱馬傷人,天子震怒,特命東廠提督閻如風徹查到底,聲稱“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而此時閻如風細閱着手中密信,眉頭微皺神色凝重。

那是慶王李膺費盡周折避人耳目,送到閻如風手中的一封密信,其上言辭簡略卻又迫切,似是十萬火急之語——

“吾兒不肖,當此風聲關頭,當街縱馬,實屬不赦。但念吾老來得子不忍棄之,切望督主略施援手,日後自當報答......”

昔日總督兩江,如今加封宗人令、風頭無雙的慶王,竟也會如此懇求。

閻如風摩挲着密信,超乎尋常的政治嗅覺使他早已感知到,此事并非偶然。

李膺之子李懷慶固然頑劣,卻也不至于蠢到如此地步,為何當此關頭當街縱馬傷人?為何天子如此震怒?為何偏偏是自己,來審這一樁确鑿無疑的兇案?

答案昭然若揭——

永熙帝已生疑心。

慶王求助,自己不便相幫,可若不幫,任由永熙帝借此治罪于慶王......

閻如風已有了思量。

隻見他鋪開信紙,揮筆而寫,不過片刻,回信便已寫就。

“東海,你将此信秘密交予慶王。”

傅東海躬身領命,一如往常恭敬之姿。

隻他低垂的眼眸之中,暗流湧動。

不久後,傅東海将那封本該送抵慶王府的密信私自展開,冷眼看着閻如風送給慶王的回信——

“......時局如此,不可妄動,觀其出路,唯效負荊請罪一途,或可破局......”

“嘩啦——”風吹火燭,迸濺出細小的花火,火舌攀上密信的紙角,信箋在灼熱之中逐漸淪為灰燼。

待到信箋被灼燒殆盡,淪為飛灰,徹底消沒于世間,傅東海才将火燭舉起,輕輕一吹。

“呼——”

火滅,煙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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