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鎮南負手睨了小春一眼,似笑非笑道:“公公久居宮中,怕是對戰局這等粗事不甚了然吧。”
“所以還需将軍講來。”小春含笑道。
曹鎮南眼中明晃晃帶着三分不屑,又裝模做樣歎了口氣,分外不耐地講起戰局來:“匪兵勢起西南嘉定府,盤踞遊龍山,今春二月六日同各地匪寇起兵反叛,攻克嘉定、潼川等州,叙州、成都等府,此地官府懦弱畏戰,故令四川省西部疆土盡入匪寇囊中,實為可恨。”
“如今我軍占據東部重慶府、夔州府,東南播州宣慰司也在掌控之中,而眼下戰略之重地,當在順慶府!”曹鎮南一邊說着,一邊将小旗狠狠插向一處,“此地北臨保甯、西臨潼州,潼州為匪寇所占,保甯為兩軍交戰之地,而南臨重慶、東臨夔州,乃我軍陣地之依唇,進可攻敵、退可固守,斷不可丢。”
“如将軍之言,我軍是要固守順慶。”小春點頭道。
“監軍大人豈不聞以攻為守?”曹鎮南譏笑一聲,“順慶易守難攻,我軍派少許人手駐守其中,而大部人馬自順慶北上,匪軍為掠順慶府,當糾集重兵,保甯府自然兵力不足,我軍經順慶而攻保甯,再南下潼州,由此對順慶府匪兵形成山川包圍之勢,待到那時,剿滅匪軍不過舉手之勞、甕中捉鼈罷了。”
“将軍遠慮,在下歎服。”小春連連點頭,似是真的心悅臣服。
那曹鎮南見小春如此,便更飄飄然起來,而在一直在一旁默默聽着的餘玉龍,卻在此時皺緊了眉頭。
“時候不早,監軍大人不如先安頓下來?”曹鎮南道,“恕不送了。”
“軍國大事為重,我等自行前去便是。”小春告辭。
曹鎮南如此無禮,他手下餘玉龍卻不倨傲,隻見小春走出戰帳之時,餘玉龍行禮相送,故小春也轉了轉眸子,瞥他一眼。
諸般神色盡收入眼中,小春含笑不露,踏出戰帳。
“你要捧殺他,卻也太委屈了自己。”花在衣牽扯住小春的衣袖,輕聲道。
“他是三皇子一派的人,與我實當水火不容。”小春道,“況且,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與這等人共事心肺不甯,可倘若是對手,那真要謝天謝地了。”十九眯起一雙狐狸眼,笑得神秘莫測。
“這人頭腦簡單,無大謀略,此地戰局絕非他講得那樣簡單。”小春嘴角笑意漸漸消失,他的目光逐漸凝重,“蜇伏一年之久,官府找不到他們的行蹤,又在一日之内起兵反叛,攻克一十六縣,這夥匪寇不是尋常亂賊,十九,你再去探查戰局。”
“是,監軍大人。”十九笑着領命,那一聲“監軍大人”他喚得分外纏綿,像是調情一般。
“你還是不要信他的好。”花在衣明擺着挑撥離間,“他說得義正言辭,卻也是你的敵人呢,誰知道他與曹鎮南,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惺惺相惜呢?”
這次倒也是出奇,十九竟然沒反駁花在衣,而是盯着小春,試探道:“如他所言,我們也是水火不容的人,你為什麼......要信我?”
“我眼下信你。”小春瞥了十九一眼,語氣平平,“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如果我不信你了——”小春神色毫無波動,邁步向前,“我會親手殺了你的。”
十九怔了一瞬,換做往日他定是要大笑的,可今日他卻如遭當頭一棒,扯了扯嘴角,卻也隻露出一個難看的、幾乎不能算作笑的笑來。
十九點了點頭,垂下眼睛:“嗯,你是舍得的。”
“不過是各有各的路。”小春頭也不回,“你常說不舍得,也不過是口頭上的說辭而已。”
“若我真的不願傷你呢?”十九猛地擡起頭來,盯着小春的背影。
小春沒有回答,可他身邊的花在衣卻回過頭來,對十九笑道:“那你也太蠢了。”
小春對這個問題置之不理,隻是兀自說道:“眼下說這些不過庸人自擾,當務之急是要摸清局勢。除了戰局,曹鎮南的那個手下參将餘玉龍,他的生平經曆、戰功、派系也都要查清楚。”
“此人倒比他的将軍要聰明許多。”小春思索道,“或許在日後,會有大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