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州一戰危急關頭,楊氏土司背叛太平軍北上,而十九率保甯、夔州定中軍殘兵突圍南下,與小春所率定中軍精銳三面夾擊太平軍,大破敵。
太平軍放棄重慶,退守順慶,潼州、重慶、楊氏土司一時收複,然而保甯、夔州卻雙雙淪陷。
不久,因潼州位置兇險,深入敵軍腹地,無法長守,定中軍遂退守重慶與播州宣慰司。
這場戰争沒有勝者,太平軍沒有達到一統四川的目的,小春與定中軍也丢失了川東大半土地。
戰報傳至京師,傅東海指責小春丢失國土濫殺國臣,目無尊上罪當問斬,太子李谛為小春辯護,聲稱定中軍将領曹鎮南一意孤行犯下滔天大罪,若論保甯、夔州失守之責曹鎮南首當其沖,且其通敵叛國理應問斬,小春不過為國除奸,更何況潼州一戰小春力挽狂瀾,若非小春力守潼州,眼下戰局更是無法想見。
雙方各執一詞争論不休,永熙帝做出了最後決斷——
曹鎮南“通敵”,罪有應得;小春當戴罪立功,收複四川。
這一封旨意連同太子的一封密信被使者攜帶在身,自京師送往重慶府,官道之上連奔竭九匹快馬,終于在六日之後,這道谕令與信箋跨越重重烽火,被快馬加鞭送到了小春手中。
重慶主将戰帳中,信箋被展平,小春掃過信中内容:
“相别一月,如度千秋,輾轉反側,長夜難眠......”
金爐香盡漏聲斷,剪剪輕風陣陣寒。
東宮無眠長開眼,紅玉搖動寸心亂。
“惟藉往昔相知相伴,相渡難關,夢寐前塵,蓦然回首,身邊人,在關山。”
忽而起身越庭欄,月涼如水薄煙殘。
欲将離愁寄東風,迢迢山水幾重關?
“憂愁風雨,忽聞戰報,心切憂之,寝食難安,數年修佛,反入迷途,今合十掌,佛前長跪,祈君平安......”
東隅冥晦金未燃,烽火鐵甲入城南。
殺業累身狂言者,長跪佛前祈平安。
“思心寸斷,孤身孑然,惟望故人......”李谛長舒一口氣,他顫抖着手腕落下那一句卑微的乞求,“憐我惶然,萬自珍重,北歸,速還......”
“糧草等物已遣親信随行監察,送抵四川,萬無一失,援軍一事上意猶豫不決,恐因各地兵變,且蒙古近來多有動作,一時無可調之兵,若有回旋餘地,我即飛書告爾。若能得勝自然最好,但萬事務必以身安為上。”
“相思人落筆問安。”
信至此方盡,可謂字字泣血,句句纏綿,小春沉吟良久,方才道了一句:“明明隻要說最後一段話就好了......何必說那些沒用的話。”
“大人,那信使還送來了一個錦盒。”餘玉龍雙手捧着那神秘的錦盒,遞給小春,“他說這也從東宮來的。”
小春微皺了皺眉,他随意地接過那錦盒打開來一瞧,卻隻見盒中靜靜地躺着一件舊衣與一張信箋。
小春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那件太子舊衣,拿起那張信箋一瞧,隻見那信箋上用頗為缱绻的筆墨寫了一行字——
“欲寄君衣,恐君不還,還寄舊裳,望君念我衣帶漸寬。”
小春霎時間像是被火灼燒了手一般,飛快地将那信箋丢入錦盒中,而後“啪”地一聲合上了錦盒,重重地将那錦盒丢在桌上。
餘玉龍頭一次見小春這副模樣,他是真好奇:“大人,這盒中......”
“沒有什麼。”李谛尚在京師惴惴不安,柔腸百轉,而小春遠在四川咬牙切齒,當着餘玉龍的面清清楚楚地罵了一句,“有病!”
“......”餘玉龍一時默然,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出聲。小春好不容易平複了心緒,這才平靜幾分,對餘玉龍命令道:“去将十九、花在衣還有各部部将一同召集來,半刻鐘後協商戰局。”
餘玉龍正色領命:“是!”
......
順慶府,太平軍駐地。
俞連決雖然在潼州失利,可他并非焦躁之人,暫時的失敗并沒有使他心煩心亂,反而讓他吸取教訓,更加沉着冷靜地應對戰局,可嚴鈞卻明顯顯得坐立不安。
主戰帳中,俞連決正與陝南起義軍首領付濤交談:“付将軍,如今太平軍與陝南義軍彙合,兵力不下三餘萬人,足以成逐鹿天下之勢,還望将軍與我們嚴将軍同心同德,協力并進。”
付濤推辭道:“不敢當,我等于陝南早已聽聞過嚴将軍的名号,太平軍乃是首倡之義軍,且軍容整肅至此,我等當以嚴将軍馬首是瞻。”
他們相談倒也融洽,可嚴鈞卻終是耐不下性子,事實上他的心鼓噪得連方才二人說了什麼也沒聽清,他終于出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付将軍。”
付濤轉頭望向嚴鈞,好聲好氣:“嚴将軍有何吩咐?”
“我隻是想問,你們是怎樣讓保甯、夔州的朝廷殘兵跑了的?”嚴鈞一番話問得尖銳,付濤當即噤聲,不安地望向俞連決。
俞連決動作微頓,但他很快接道:“回禀将軍,那夥殘兵詭計百出,躲過了義軍兄弟的追捕,且咱們太平軍也縱容他們過了關卡,若要論錯,無非是各打五十大闆,真真是沒必要追究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