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失控,定中軍黑雲壓城般的箭雨直直射向醒目的戰船,太平軍将士落水之聲連綿不絕,血液湧入江流,一時之間流淌的血液流入江河,幾可與嘉陵江奪流抗禮!
“殘兵敗将不足為慮!突圍上岸,穩住陣型!!!”嚴鈞的怒吼響徹天雲,太平軍将士亦也試圖穩住陣腳,可小春沒有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咻!”數道敏捷的身影涉水而來,小春率領定中軍精銳上船攻敵!
“锵!”金石相撞,刀光劍影,小春登萍渡水,直取樓船最高處的俞連決!
劍鋒堪堪劃過面具,一縷鬓發被斬于劍下,俞連決側身而避,卻隻聽“咔擦”一聲輕響,他的面具驟然裂開一道橫貫上下的深刻裂痕!
于是“太平”二字被從中劃斷,越來越擴大的裂縫像是某種陰沉的隐喻......
一滴冷汗滑過俞連決的額角,倘若他動作慢上一分,那麼此刻斷裂的就将是他的喉骨!
好淩厲鬼魅的劍鋒,那劍招明明與他在萬劍谷中曾看過的劍訣有幾分相似,卻又更加的變幻難測、劍劍奪命!
俞連決師從霜寒劍,又豈是文弱書生?他見小春又持劍攻來,當即取下腰側墨筆,擡手擋下小春攻來的劍鋒——
“刺啦!”火星四濺,那墨筆并非凡物,而是玄鐵所鍛,在與長生劍的交鋒之中,竟也不落下風!
小春微怔一瞬,似是沒有料到俞連決竟也有這樣的武功,而俞連決趁此時機變守為攻,墨筆一點竟是要直取小春心口大穴!
小春也當即回過神來,他提劍以擋,可不知何處而來的一道淩厲刀風卻又襲近腰側!
玄黑重刀,号稱百斤,嚴鈞揮刀向小春攻來,新仇舊怨一并清算,他這一刀攜萬鈞之力如泰山壓頂,隻一道刀風便足以叫人膽氣盡失、心神具散!
“砰!”可就在此時,一柄如雪長刀架住了嚴鈞的攻勢,緊随小春而來的十九笑着蕩開嚴鈞的重刀!
百斤之重名不虛傳,就連十九也不禁手腕微顫,他心中一凜,可面上卻談笑如閑庭信步:“嚴将軍,你的對手——是我。”
嚴鈞一擊不成,心中怒意更漲三分,他額上青筋都根根爆起:“那便一同拿命來!!!”
刀劍無眼,生死隻在瞬息之間,小春的劍招太過詭異,俞連決不敢托大,他隻得全神貫注地應對小春的攻勢,可江上岸邊的戰局無時無刻不在牽動着他的心神——
太平軍正集中向左岸突圍,可船上如影随形的定中軍屢次阻滞突圍,陰魂不散......
“铿!”長生劍斬向左肋,俞連決架筆以擋!
太平軍兵力逐漸聚集,穿梭其間的定中軍難以以一當十,逐漸敗退......
“锵!”一記虛招,小春中途倒轉劍鋒,劍指俞連決正中眉心,俞連決矮身以避,筆尖直取小春右臂,小春一劍蕩開墨筆!
船上的定中軍節節敗退,太平軍終有突圍之機......就在此時!
劍鋒已逼近俞連決的面前,隻差分毫就要将面具完全斬斷,俞連決牙關緊咬高喝一聲:“正是此時,突圍上岸!!!”
“砰!”數聲巨響,舟船上的太平軍架起梯橋,梯頭緊緊釘在左岸土地之上,背水一戰的太平軍将士橫槊高呼,他們将試圖阻撓突圍的定中軍先鋒掃落入水,徑直向岸上奔去!
“咻、咻咻!”恰在此時,數道破空之聲響徹俞連決的耳畔,無數支火鳥般的火箭展翅而來,從秋陵渡旁的山崖之上,直直釘射在太平軍架起的梯橋之中!
火海湮沒梯橋,俞連決瞳孔驟縮,他心中警鈴大作,在無比敏銳的直覺引導下,俞連決蓦地擡眼望向那雲煙迷蒙的山崖——
“呼——”烽火與腥風吹散了缭繞的雲煙,崖上一道模糊的紅衣人影與土司打扮的士兵映入眼簾。
花在衣、楊汶......俞連決緩緩轉動眼珠,他的視線滑過十九,最終落在了小春身上,一個令俞連決都覺得恐懼戰栗的猜測浮上心頭——
他緊緊盯着面前的小春,瘋了一般輕笑一聲:“是你,從頭到尾都是你精心設下的局?!”
小春沒有回答,可俞連決卻仿佛自行打開了那伏脈千裡的暗閘,于是被壓抑已久的陰謀秘密噴薄而出,一切都變得有迹可循!
“永州民憤是你挑起的,熊寬是被你指使反叛,而楊汶也是你故意暴露給我的?”俞連決隻覺得可笑,他自诩算無遺策,可卻一步一步走入了他人為他量身定下的陷阱之中,“甚至從永州城破開始,你便以佯敗誘我入局?!”
局局相連,環環相扣,稍一疏忽便是滿盤皆輸,眼前這個名為小春的青年人,究竟城府深到何等地步,才能一步不差地布下此等連環之局?
小春一直知道俞連決是個可敬的對手,他沒有隐瞞,反而承認不諱:“是,從永州城破開始,太平軍就已入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