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混了就去找軍醫,找我有什麼......”花在衣在小春面前溫順,在别人面前便張牙舞爪起來,他正要挖苦餘玉龍,可小春卻正好借這個由頭推開了花在衣。
“抱也抱夠了。”很輕的聲音,不如往日那般淩厲,花在衣的心都為之一顫,小春睨了花在衣一眼,微微揚了揚下巴,“出去吧。”
花在衣當然不舍呀,可他看着小春那副模樣,又說不出來一個“不”字,他隻得一步三回頭,龜爬似的挪着小步,走了好半晌才走到帳簾前。
“我真走了......”花在衣盈着淚,“你都不留我。”
“走吧。”小春垂着眼,可嘴角卻好像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可花在衣瞧見了,瞧得分明,他被小春那絲笑沖得颠三倒四頭昏腦脹,他也終于破涕為笑,笑着抹去了臉上的淚,對小春笑得漂亮:“那我不吵你,你好好歇着。”
小春破天荒地點了點頭,花在衣心尖兒都發着顫,他在原地望了良久,這才撩開帳簾走了出去。
“蠢貨,藥材都分不清......”被餘玉龍攪了清淨,花在衣越發的刻薄起來,可那一直沉默隐忍的餘玉龍,卻猛地上前一步,狠狠攥住花在衣的衣襟。
花在衣微挑了挑眉,他笑得諷刺無比:“做什麼,你嫉妒我?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樣子,也敢來肖想他?”
餘玉龍額角青筋跳了一瞬,他緊緊盯着花在衣,似乎要啖下他一口血肉來,那幾個帶血的字硬生生從牙關裡擠了出來,這位俊朗的青年将軍此刻卻像個來索命的惡鬼:“你别得寸進尺......”
“哈。”花在衣笑了一聲,他猛地打開餘玉龍的手,“什麼叫得寸進尺,我與他兩情相悅,你又算什麼東西?”
“不過是他半道上一時興起,撿來的可憐落水狗,還真把自己當成了玩意,對着人狺狺狂吠。”
“我都懶得去踢開你——”花在衣笑得居高臨下,得意洋洋,“你看他有瞧你一眼嗎,啊?”
餘玉龍沒有再與花在衣糾纏,他怕自己多待一瞬,便真的忍不住要下殺手了。
他轉身向後邁出一步,可花在衣卻懶散地環着手,彎起的青眸中有厲光一閃而過:“若不是他還要你有用,你此刻呀,早就已經被我的蠱蟲吞得連骨頭也不剩了——”
花在衣輕勾了勾手,一隻攀附在餘玉龍護腕上的蠱便振翅飛回了花在衣的指尖。
豔麗到詭異的翅膀微微一動,劇毒的粉末簌簌而下,花在衣瞧着餘玉龍的眼神玩味又輕蔑。
餘玉龍腳步一頓,他背對着花在衣,竟也莫名笑了一聲:“若不是你對大人還有用,你也早已死過千百回了。”
花在衣嘴角的笑蓦地一僵,他眼珠微轉,瞥到了自己心口的衣裳。
一個明晃晃的裂口橫亘在紅衣之上,那是刀刺的痕迹。
也不知何時,餘玉龍亦能将花在衣一刀穿心。
花在衣猛地擡眼,死死盯着餘玉龍的背影,而餘玉龍早已走遠。
花在衣扯了扯嘴角,笑意卻褪了下去,他微眯了眯眼睛憤憤一揮袖,這才又向小春帳中走去。
......
小春毒解的消息傳至京師,自然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那邊東宮的太子李谛拜佛拜了三天三夜,終于等來一紙喜訊,喜得竟在佛前落淚,這裡的傅東海面色陰沉,任是馮默山這般跟了他多年的人,此時此刻隻能盡量縮着肩背,恨不得将自己藏起來叫傅東海瞧不見他才好。
“你說那毒無解藥可解,他卻怎麼起死回生?!”傅東海盯着十九,十九垂着頭似是有些惶恐:“确是無藥可解,可川蜀傳來消息,說是一位号稱斷山樓主人的女子救了他......”
暴怒之中的傅東海卻蓦地一怔,憤怒的神色就這樣僵在了臉上。
怒意散去,傅東海臉上的表情難以名狀,那個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東廠提督,此刻卻抽搐了一瞬嘴角。
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十九擡眼觑了眼傅東海的神色,又試探着道:“聽聞那女子名叫......沈嵋,據說乃是當世杏林聖手......”
“夠了。”傅東海止住了十九的話,可他卻也無心遷怒旁人了,他像是突然沒了力氣一般坐在了椅上,疲憊地向十九和馮默山擺了擺手,“滾吧。”
十九沒動,可馮默山卻伸手拉了拉他,對他使勁使着眼色,十九這才跟着馮默山走出了廳堂。
“呼——”走出了那堂皇又陰沉的廳堂,馮默山這才直起脊背,長舒了一口氣,他拍了拍十九的肩,“得虧是你運氣好,否則啊......”
馮默山搖了搖頭,自個兒吓自個兒地打了個哆嗦:“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十九應着是,他也跟着馮默山往外走,可到了門檻前,十九又莫名其妙地回頭望了一眼。
傅東海就坐在那裡,雙目緊閉,眉頭卻又舒展,像是陷入了沉沉的往事。
十九的眼神微妙,他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那目光意味不明,可獨獨沒有方才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