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行迹鬼祟的蒙面人從窗邊悄悄走過,瞧這四方雪白的肥胖身形……
可不就是金鈴子麼!
六獻躍出窗外,将金鈴子猛地掼到牆上。金鈴子不防,渾厚的身軀撞到牆壁,整棟房屋顫了幾顫。
金鈴子哀嚎:“疼疼疼——!”
“說!”六獻道,“是不是你下的毒!?”
金鈴子伸出一雙胖短的手要捂六獻的嘴,撲騰半天也沒夠到六獻,他又氣又急,怒道:“什麼下毒?!不識好人心!我是想救他們!”
六獻指着遍地的屍體:“這就是你救人的方式?”
金鈴子扭來扭去,自知掙脫不了,索性放棄掙紮,垂下手來:“你誤會了,鬼使!他們非是中毒,而是中了絕念咒!”
“絕念咒?”六獻見金鈴子言之鑿鑿,半信半疑地食、中二指并攏,隔空在一具鬼怪的屍體上一點,那屍首的腦門赫然現出一道閃着黑色霧氣的咒印。
好毒的惡咒!
六獻看着那黑色咒印,又轉頭看金鈴子。
金鈴子的修為不高,連她都對付不過,絕非能給這麼多鬼怪下惡咒之人,她手勁稍松,又問道:“那你在食物中撒的黑色粉末是什麼?”
“符灰啊。”金鈴子看向倒地呻/吟的鬼怪們,“是我低估了這惡咒,師父留下的符灰也救不了他們。”
六獻:“你可知這惡咒是何人所下?”
金鈴子:“千念羅刹。”
千念羅刹,鬼蜮第一惡鬼。
一股寒氣順着六獻的脊背爬升上來。
金鈴子:“千念羅刹在鬼蜮的水源中散播絕念咒,除了未曾食用過鬼城食物的你和我,整座城,不,整個鬼蜮的人都中咒了。”
下咒會耗費施咒者的法力,無法想象千念羅刹的修為到底多麼深厚,竟然能給整個鬼蜮的人下咒。
“你既知千念羅刹下咒,為何不提醒城中百姓?”六獻問道,“還有,你分明知道鬼城的食物中有惡咒,為何還留我下來吃飯?”
金鈴子:“這鬼城定然在千念羅刹的監控之中,我若明着提醒,早沒命在了。我不是鬼城之人,出手相助已經冒着很大的風險了,為此丢掉性命,很不值當的好不好!至于你,别誤會,我隻是跟你客氣一下,誰知你一個送菜的野鬼竟然這麼閑,這麼不客氣。”
六獻:“……”
六獻:“這麼說,你來鬼城是為了救人?”
“一半一半吧。”金鈴子說道,“我本是一個遊方巫術師,一年前,我偶然經過鬼城,見衆鬼怪身中絕念咒,此咒極其兇惡罕見,我心癢難耐,就以廚師的身份留下來,欲解了惡咒。這期間,我使盡渾身解數,嘗試過種種方法,奈何千念羅刹法力高強,我無法與之對抗。”
六獻:“此咒竟如此厲害……”
“不錯。”金鈴子道,“前些時日,我感知到惡咒有将發之勢,将心一橫,燒了師父臨終前留給我的救命符,撒在鬼怪們的飯菜裡,結果你也看見了,就如從前的種種嘗試一般,符灰毫無效果。”
金鈴子自覺問心無愧,正要逃命,卻被突然出現的六獻一把擒住了。
“惡咒已發動,千念羅刹就要來了。這麼一耽擱,恐怕他已經在鬼城外了,現在出去搞不好和他面碰面,死狀隻怕得更凄慘。”金鈴子将包袱往地上一扔,靠牆癱坐了下來,頗為絕望地說,“看來今日我命該絕!”
尋常惡鬼六獻還能應付,千念羅刹是出了名的修羅惡鬼,她如何能對付?
六獻很是頭疼,怎麼一天到晚淨碰見糟心事?莫不是沾上了什麼邪物?回去真得好好驅下邪了。
見六獻臉色時黃時綠,金鈴子知她也怕碰見千念羅刹,油然生出一點希望來,撺掇六獻道:“鬼使,不如你我合力跑路,現在走,或許來得及!”
剛要答應,眼角瞥見一抹煞氣濃重的黑色身影,六獻苦笑道:“怕是沒辦法了。”
下一秒,她和金鈴子就被揮來的掌風掃到了一旁。
通向城樓的街道被幾股掌風掃得幹淨,千念羅刹背負一把長劍,一步一步走向城樓。
一陣天旋地轉,六獻像垃圾一樣被掃飛數十米遠,砸在磚牆上,跌摔在地,摔得眼冒金星屁股開花,坐在地上好一陣才分清東南西北。金鈴子更慘,一身肥軟的肉被掌風的強力擠進牆縫裡,死活抽不出來,六獻邊幫忙摳邊抱怨道:“該減肥了你!”
金鈴子愁苦道:“出去後一定!”
這幾掌雖強勁,卻不至于要人性命,看來千念羅刹的目标不是她和金鈴子等人。
隻見千念羅刹目标堅定地走向城樓,在城樓前站定,擡起頭,望向高高立于城樓的鬼城城主禅那。
“禅那。”千念羅刹喚了一聲,言語中帶了些笑意。
禅那神色淡然,聲調平靜,看不出喜怒:“好久不見,千念。”
千念羅刹語氣中的愉悅更甚:“一百年了。”
禅那俯沖而下,千念羅刹拔劍迎上。
兩人的劍法俱是登峰造極,身手疾如飛鳥,快如驚雷,叫人看不清一招一式。瞬息之間兩人已對陣數十回合,止招收劍,站回方才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