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交手,兩人皆負了傷。禅那左臂滲出的鮮血染紅半條衣袖。千念羅刹的左頰被劃出一道血痕,黑紅色的血不住滴落,砸在地上,散發黑色的煙氣。
千念羅刹流露出莫名的欣喜,六獻總覺得他下一秒就要飛起來轉圈圈了。
金鈴子一半肥肉還卡在牆縫裡,分出心來憂慮禅那:“禅那城主也中了絕念咒……”
聞言,六獻看向禅那。
禅那神色如故,旁人的症狀在他身上暫時還沒顯露出來。不知是禅那修為高深,所以不懼惡咒,還是還沒到絕念咒發作的時候。無論是哪一種,隻要還有人能跟千念羅刹對打,對六獻和金鈴子來說都算是好事。
“你還是先擔憂你自己吧!”六獻雙腳踩住牆壁,兩隻手緊緊拉扯金鈴子的肩膀,使勁将他往外拽。
禅那:“你的本事見長了。”
有風吹過,禅那白衣飄揚,分明是鬼怪,垂首時眉目之間卻有神佛的悲憫。千念羅刹賞玩禅那的慈悲模樣,片刻後方道:“你卻止步不前,禅那。如今的你已經不能像百年前那樣輕易打敗我了。”
禅那:“我從未想過要打敗你。”
來尋仇的?六獻一邊聽兩人的對話,一邊在心中暗自猜測。
千念羅刹環顧四周,最後視線又回到了禅那身上:“這裡就是你的世外桃源麼?别怪我一出現就殺人,我不像你,我在沒有血腥氣的地方待不住。”
禅那不語。
“建造這裡一定花了你許多心血吧?”千念羅刹道,“不過,禅那,你可知此地百年的安甯也有我的一份力?”
禅那:“我知道。你一直在城外徘徊,一有惡鬼出現,你就會将之擊殺。”
千念羅刹:“說真的,相比守護,我還是更喜歡摧毀。”
千念羅刹視線一掃,在半空掙紮亂飛的鬼怪齊齊跌落,禅那出手,在地面上扯開一張巨大的聚靈網,接住跌落的鬼怪們。
禅那:“千念,你我的事,你我解決,不要再累及旁人了!”
“這些人對你而言真的如此重要麼?”千念羅刹說道,“這一百年裡,我常在想,究竟是什麼令你性情大變。”
禅那:“想出來了嗎?”
“誠實地講,想不出來。我也不想想了。”千念羅刹頓了頓,然後喚道,“哥哥,和平是弱者的夢想,殺戮才是你我的歸途。我們身上都流着惡鬼的血,這是你永遠無法改變和否認的事實。”
禅那:“千念,是什麼人,由上天決定。成為什麼人,卻在自己。”
千念羅刹:“哥哥,跟我回家吧。”
禅那:“這裡就是我的家,他們就是我的家人。”
千念羅刹的臉上蒙上一層陰翳:“那我呢?”
禅那不發一聲。
六獻:“呃……怎麼感覺事情往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金鈴子:“……同感!”
“很好。”千念羅刹道,“你甘願與一群蝼蟻為伍,也不願意和我回家。”
禅那:“……”
千念羅刹:“你若執意當聖人,我便當個惡人,替你鏟除拖住你步伐的累贅。”
地上的屍首紛紛飛起,在空中綻成一朵朵血霧。
隔着彌漫的血霧,禅那平靜地看着千念羅刹。等到千念羅刹終于停止洩憤,禅那丢掉長劍,指尖在額間一點,絕念咒顯露出來。
千念羅刹心中不妙。
“禅那……哥哥!”千念羅刹緊緊盯着禅那的動作,“不要!”
“說起來,這絕念咒還是我教你的。你今日所為,有我的一份責任在。”禅那語音漸弱,猛地吐出幾口鮮血來。
禅那發動了自己身上的惡咒!
禅那似乎體力不支,跌下城樓。千念羅刹不假思索飛起身,接住下墜的禅那。
禅那睜開雙眼。
倏忽之間,天地換色。
“不好!”金鈴子大叫一聲,拉着六獻往城門跑,沒跑幾步,他和六獻齊齊昏倒在地。
禅那将千念羅刹連同這座鬼城,都拉進了夢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