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千念羅刹從懷裡掏出一顆蘋果,自顧自用劍削起皮來。
千念羅刹不殺人就算了,還幫禅那救人?
此景此情,過于詭異,叫金鈴子懷疑這也是禅那的幻想。
他壯起膽,撿起一顆石子,對準千念羅刹的腦袋丢過去,千念羅刹稍稍偏頭,躲過石子,石子在墜地之前化成了齑粉,随風飄散。
一雙血色的眼睛直直看了過來。
千念羅刹:“你有事?”
金鈴子:“……沒、沒有!”
金鈴子生怕自己的腦袋像那顆石子一樣炸開花,拉着六獻躲得遠遠的,低聲說道:“咋回事?禅那城主給他下蠱了?”
“我哥不會下蠱,”千念羅刹的目光追随了過來,笑嘻嘻道,“不過我會,你要不要試試?”
那修羅鬼的笑容越看越瘆人,金鈴子脖子一縮,不敢說話了。
禅那看了千念羅刹一眼,示意他不要吓人。千念羅刹沖禅那燦爛一笑,低下頭,哼着小曲繼續削蘋果。
休息了一陣,六獻和金鈴子去幫忙搜尋散落在夢魇各處的幸存者。
金鈴子始終覺得千念羅刹不懷好意,因此很是提防他。不過搜尋途中偶爾幾次撞面,千念羅刹并沒有什麼動作,甚至還主動和六獻打招呼,顯然心情不錯。
掉進了夢魇還這麼開心,更惹金鈴子懷疑。
綜合千念羅刹的種種表現,金鈴子得出了一個結論:這鬼腦子有病!
入夜後,禅那搭了幾個火架子給鬼怪們取暖。衆人沒法睡覺,便烤火低語。千念羅刹躺在樹枝上,望着枝葉縫隙漏下來的星星晃腳。
金鈴子挪到禅那身旁,問道:“禅那城主,夢魇中還有多少幸存者?”
禅那:“約莫一百個吧。”
金鈴子點點頭,對身旁的人道:“那我們明天加加油,一鼓作氣,把所有幸存者都找到,争取明天就離開夢魇!”
這話一說出來,禅那臉色有些異樣。
千念羅刹猛地坐起來,枝幹搖晃,樹葉摩擦,沙沙作響。他跳下樹枝,走到火堆前,與禅那隔着一捧熊熊燃燒的火焰。
金鈴子再遲鈍,也覺察到氣氛不對勁。
“呃……”金鈴子問六獻,“我說錯什麼了嗎?”
六獻:“不知道啊……”
千念羅刹問金鈴子:“離開哪裡?”
這話叫金鈴子摸不着頭腦,還能離開哪裡?
金鈴子:“夢魇啊……”
千念羅刹轉向禅那,平靜地說:“禅那,解釋一下。”
木頭燃燒,噼啪作響。橙紅色的溫暖火光映亮千念羅刹比夜色還陰郁的臉。
金鈴子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不過不知道錯哪裡了,無措地看向禅那。
禅那和千念羅刹對視,說道:“千念,你先坐下。”
“你答應過我,隻要這些人平安無事,你就和我一起另找一處地方生活。”千念羅刹的語氣是強行鎮壓的平靜,平靜之下,有一股怒火在燒,“禅那,你有沒有騙我?”
禅那看着千念羅刹跳動着火焰的雙眸,久久才道:“……對不起。”
“很好。”千念羅刹忽然笑出聲來,放肆的笑聲回蕩在寂靜的夜裡,叫人不寒而栗,“怪我,怪我,我竟會做這種白日夢。”
禅那:“千念……”
“我早該知道,你不可能為了我棄這些人不顧。畢竟在禅那城主心中,”千念羅刹刻意将“城主”兩個字咬重,“這些人才是最重要的存在。”
禅那到底和千念羅刹血脈相連,一見千念羅刹的神色就知他想做什麼。禅那正欲站起,忽然雙膝一軟,倒地不起,臉色蓦然蒼白,吐出幾口血來。他用盡所有力氣,支撐起身體,沖千念羅刹喊道:“千念!冷靜點!”
千念羅刹居高臨下,看着禅那被血染紅的雙唇,說道:“我很冷靜。我和你一樣,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禅那,你休想自裁救人,休想離開我身邊。”
禅那:“停下來!你會沒命的!”
千念羅刹冷笑道:“你在乎嗎?”
禅那喊道:“我當然在乎!”
千念羅刹的動作有一刻的停滞。
但已經晚了。
術法已動,沒有停下的可能。
大地開始震晃,腳下的土地開始坍塌瓦解,所有人随山石土木一起,墜向無明的地洞中,未等墜地便齊齊昏厥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六獻才悠悠醒轉。
農舍不見了,金鈴子不見了,衆鬼怪也已四散。四周無人,隻有已然恢複血色的禅那站在不遠處,不知在看些什麼。
關于此地,六獻心中已經有答案了,她還是不死心地走近禅那,問道:“禅那城主,我們現在在哪裡?”
禅那:“千念的夢魇。”
這一答破碎了六獻心中所有的希望。
她和所有人進入了夢中之夢。
進入夢中之夢本來就夠倒黴的,偏偏夢魇的主人還是千念羅刹,真是禍不單行,屋漏偏逢連夜雨。
六獻:“禅那城主,我不明白。在你的夢魇中千念羅刹不是隻剩一成功力嗎?照理說他沒有能力将我們拉進夢魇中啊?”
禅那:“有一回,我不慎走火入魔,他為了幫我,貫通了我與他的靈脈,他方才便是通過這條貫通的靈脈使用了我的法力。”
兩次進入夢魇用的都是禅那的法力,難怪那時禅那突然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