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倒是過分擡舉我了。”
“哪裡是擡舉,是相信。”葉靈晞微微仰頭目光灼灼,“我相信大哥哥必定中得魁首,金榜題名。”
“好。那便借妹妹吉言。”
沈寄和微微收緊了手心,溫熱的手掌隔着衣衫覆着她纖細的手腕。
即便人潮擁擠,沈寄和卻依然在衆人推搡之際,留心到葉靈晞多看了兩眼那極為精緻的魚龍燈。
轉眼功夫,便将其買下塞在了葉靈晞手上。
一行人早已過了衆安橋,幾乎是被半推半就着來到了十裡禦街之上。
這十裡禦街兩側酒樓歌社、茶坊商鋪密布,朝歌暮弦、絲竹管樂之聲絡繹不絕,最是紅塵中的繁華之地。
除卻京城乃至周遭縣鄉,好多個青澀少年郎和秀麗女子借着上元節的節慶出來走動,更有郢朝附屬小國的外來使者,在萬朝會後待在邺京盤桓久居。
今日聽聞當今聖上永徽皇帝親臨宣德樓,民間老少更是集體出動。
人頭攢動,喧嘩吵鬧,隻怕幾裡外也能聽到。
葉靈晞不由得踮了踮腳,遠遠兒地便瞧見距離宣德門不遠的燈山已經點亮,五顔六色的光芒交相輝映,缤紛彩緞層層錦繡之上,能看到宣德門外挂着的“宣和與民同樂”六字金牌。
而燈山和宣德門之間,更有禁軍士兵左右列隊站立。越是歡鬧,禁軍的神經越是緊繃。
沈寄和攜着葉靈晞和兩人侍從一同去先得樓躲清淨。
先得樓的雅閣,一側對着宣德門的朵樓,一側對着十裡禦街,地理位置極佳。
“這樣難定的位置大哥哥竟然早有準備?”葉靈晞詫異。
“想來妹妹肯定要來看花燈,子修忙于護衛大内,我這個做哥哥的自然得替他上心。”
“那就多謝大哥哥和哥哥了。”葉靈晞巧笑倩兮。
兩人剛落座,機靈麻利的小肆便将盤盞兩副,果菜碟、水菜碗置于桌上。
大金橘小橄榄,雕花蜜餞、時新果子,連同先得樓的名酒藍橋風月,一并置辦得齊齊全全。
忍冬和秋石依在窗邊看樓下走馬花燈,人山人海。擇書立于門口不言不語,耳目機警。
不多時樓下人潮湧動,似乎更往前面擠去。
葉靈晞探身去看,果不其然,便看見皇家的儀駕彩杖已立于宣德樓之上。
透過鑲黃邊的垂簾,影影綽綽看着垂簾後面的人衣着華貴繁雜複麗。
當今聖上,永徽皇帝。
本來這皇位與他無緣,卻不想當年正值壯年的太子暴斃身亡。一時之間滿朝上下措手不及。
論祖宗家法長幼尊卑,這皇位竟然輪在了一向與世無争,甚至不被群臣看好的八皇子辛鑲頭上。
八皇子登基前後,各個藩王似有異議,所幸有魏國公之子鎮遠将軍魏霜簡勤王,這皇位才坐了穩當。
可以說,八皇子辛鑲的皇位過渡地太過自然,刀光劍影虎鬥龍争的事兒對着魏霜簡麾下的禁軍,可謂是連苗頭都沒機會起,就被摁了下去。
是以,辛鑲登基後一年便改了年号為天慶,封号為永徽,同時冊立其妻元含貞為德顯皇後,以及魏露華和明|慧為貴賢兩妃。
自此,魏家的榮寵之盛更是無人可比。
但魏霜簡知道避嫌,以邊關諸事為由自請出京。聖上半推半就允了,轉頭卻将葉靈昀提拔為殿前司副都指揮使。
也算是賣了魏家一個極大的面子,以及表明了君臣無嫌隙的信任。
葉靈晞憑着記憶猜測着緩步走上樓的貴人,可左看右看都不見靜樂公主。
沈寄和似乎猜中葉靈晞的心事般,開口道,“子修說前兩日颍王妃難得進宮,小世子跟靜樂有些許貪玩,兩個孩子雙雙受了風寒,貴妃娘娘擔憂不已,故而日日不離其左右,倒錯失了上元節與民同樂的好機會。”
葉靈晞聞言卻放下心來,“公主年幼,夜裡風涼,姨母和公主在宮裡早早歇息也是好的。”
兩人說話間,便聽見樓下臣民山呼萬歲,排山倒海之勢真乃郢朝之昌盛象征。
永徽皇帝高興,命人往宣德門外灑了好些果子銅錢,這才是真正的與民同樂。
秋石和忍冬兩個人還嘀嘀咕咕地商量着要不要一同下去撿些來,也好讨個彩頭,卻忽聽宣德樓上一陣騷動。
隐約中忽聽到不知是誰人的尖叫,宣德樓内的絲竹管樂,也在琵琶錯弦的驚慌失措中驟然而停。
禁軍士兵頓時個個将手中的長矛盾牌立于胸前。前面的臣民擠擠攘攘,被禁軍往長街方向推了出去。
更是有左右衛兵,迅速将兩側隔離用的紅漆杈子橫于宣德門和燈山之間,禁止一切人等靠近。
刹那間,一改先前祥和熱鬧的氣氛,一種緊繃且焦躁的情緒彌漫在宣德門前。
“怎麼了這是?”
“方才好像聽到一聲貴人的慘叫?你聽到了沒?”
“你沒看見方才聖上摔了珠簾往樓下去了嗎?”
“你看你看,又有禁軍登樓了!”
……
葉靈晞分明聽見他人驚呼,忙探身去看。宣德樓上下和宣德門外均是亂做一團。
“不好了不好了,宣德樓上出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