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靈晞并未多加思索,擡手便将自己頭上的金钗給拔了下來。
“可有打火石?”
明誏當然知道葉靈晞是何意思,動作極其迅速地打着火将金钗上的潑灑的酒烤幹。
“很疼,忍住。”
葉靈晞話音很輕,又對明誏道,“幫我按住容兒。”
隻是短短一瞬,葉靈晞便低頭将燒得火熱的金钗按在了魏韶容的傷口之上。
“啊!”
魏韶容疼得額頭冷汗直冒,指甲不自覺地嵌入了緊緊抓住的葉靈晞的手臂。
“容兒忍忍,蛇毒必須清理出來。”
葉靈晞動作很快,不過多時,魏韶容腳踝處的兩個血洞已經被高溫炙烤了一遍。
“蛇毒已除,當務之急得把她送去給太丞看。”
葉靈晞舒了口氣,卻見魏韶容受不住這高溫炙烤的疼痛已經暈了過去。
“你何時還會這些法子了?”明誏忍不住問葉靈晞。
“小時候你也被蛇咬過,你忘了?”葉靈晞看了眼明誏。
“當時看那個郎中這樣操作,我便記住了。後來翻看醫術,學了一些針灸點穴的簡單手法應急罷了。”
明誏聽見葉靈晞提起自己和她的小時候,不免走了神。
葉靈晞卻不再多解釋,隻将自己身上的披帛撕成了幾個長條,一一綁在魏韶容的腳踝和腿部,以防止餘毒蔓延。
“容兒眼下不能走路,可能要勞煩你了。”
明誏望着葉靈晞因為方才緊張而泛紅的臉點點頭道,
“我抱她過去。”
明誏抱起魏韶容往抱廈處走去,葉靈晞緊跟其後。
方才一陣忙活,葉靈晞出了一身虛汗。剛穩下心神,心裡卻隐隐有些許不安,不由地将眼神落在明誏身上。
“今日聞喜宴,你怎麼在這裡?”
“我吃多了酒,一個人出來躲躲清淨。”明誏步子不停。
“我是說,你怎麼會在瓊林苑?”
明誏聞言頓了頓,扭過頭看葉靈晞。
“難不成在你眼裡,隻有新科進士能來此地,其餘人便不配來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
葉靈晞自知話語唐突,躊躇了片刻還是按下了話頭。
豈料明誏緩和了語氣,
“聖上命忠遠侯府協助禮部舉辦聞喜宴,我自當和朝中那一幫慣會看人下菜碟的老家夥們一同陪宴于那些新科進士。”
素來都是别人陪宴明誏這個小侯爺,鮮少有明誏作陪他人的。
葉靈晞聽出明誏語氣裡的不爽,也不再多問。
魏韶容的傷情并不敢耽擱,縱使明誏許久沒見葉靈晞也不敢多停留片刻,兩個人帶着魏韶容直往抱廈内走。
豈料,連接抱廈處的九轉回廊之上卻有幾個内侍女官立于其上。
“這是什麼意思?不讓進?”
明誏挑眉,語氣不善地質問。
見是明誏,丹雲立馬迎上前,“小侯爺恕罪,長公主殿下在裡面休憩,不準任何閑雜人等靠近。”
“長公主可知魏國公府的小姐中了蛇毒?随行的太丞何在?”
“婢子這就去請太丞,請小侯爺随婢子這邊來。”
明誏深深看了眼丹雲,卻道,
“我們就在這裡等着。事出緊急,想來,長公主殿下不會因此而怪罪我們。”
“世子不可!”
丹雲攔住明誏的去路。
“為何不可?”
兩人争執間,忽聽不遠處的抱廈内一陣噼裡啪啦的響動,像是許多瓷器掉落在地的聲音。
“抱廈内出了那麼大的動靜你們沒聽見嗎?”明誏語言微寒,“長公主這是養了一群廢物!”
丹雲聞言臉色變了變,顧不上攔明誏便回身往抱廈内去。
明誏正欲擡腳進去,卻被葉靈晞攔下。
“我們先去别處将容兒擱置下來吧,長公主這兒……”葉靈晞看了看門窗緊閉的抱廈,“怕是不方便。”
葉靈晞怕的并不是辛紀棠不方便,而是這份“不方便”不能被撞上。
前世的辛紀棠以死相逼沈寄和尚娶,這一世葉靈晞不信不會出什麼幺蛾子。
可明誏何其固執,他并不聽葉靈晞的話。
“皇家貴族出行,内侍官太丞皆随其列,再沒有哪裡比長公主這裡還方便的了。”
明誏說完擡腳便往抱廈裡面走,葉靈晞攔不住,無奈隻好跟在後面。
“出去!”
丹雲剛把門推開,迎面飛出一個花瓶堪堪砸在門上,碎了一地的瓷片飛逬至幾人腳下。
葉靈晞心頭一跳。
她跟辛紀棠再不熟,也知道辛紀棠素來高貴不可一世,絕對不可能如此失态地大叫。
幾乎是下意識地,葉靈晞越過明誏的肩頭往房間内部看過去。
隻見辛紀棠雲鬓松散,一頭烏發濕漉漉地蜿蜒在玲珑有緻的身上。
辛紀棠身上的衣衫,已全然不是方才宴會上的模樣。衣裙濕透,狼狽之餘竟分外豔麗。
而滿地的瓷器碎片旁的博古架旁,還半倚半站了一個人。
隻見那人一樣渾身濕透,發絲貼着鬓邊。他身後的側門洞開,呼呼往裡面灌風。
葉靈晞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沈珩。”明誏冷着臉看向他。
“方才席間你不是吃醉了嗎?怎麼出現在長公主房間?”
“這是怎麼了?”
不知何時,因擔憂魏韶容趕來的魏雪鸾和崔靜姝,以及跟随她們的其他朝廷命婦和女眷紛紛聚集在了抱廈門口。
人群中有人看到房間内如此不堪入目的一面忍不住驚呼。
“大膽豎子!你做了什麼!”
“呵!”沈寄和站立不穩,隻覺得氣血上湧,喉嚨裡發出一聲冷笑。
葉靈晞立在門口,看不清沈寄和的神色,獨獨看見一片刺目的紅色映入眼簾。
鮮血順着沈寄和的手臂浸透了他鴨卵青的衣衫,連帶着滿身水漬,滴答、滴答砸在了沈寄和腳下的瓷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