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靈晞這一說,秋石也不敢再看巷子裡的人。
隻是心有戚戚地說,“下此出門婢子一定多叫上随從,今日之事,請小姐責罰。”
“今晚之事,守口如瓶,明白了嗎?”
葉靈晞一腦門子冷汗,隐隐好像又遇上了前世那個發瘋的明誏般,惹得她将那些所有沖突矛盾一股腦兒炸開在腦海裡。
心裡頭彌漫着塵土和硝煙的氣息,仔細琢磨下還有些難與人道的驚懼。
“婢子清楚。”秋石應着,寸步不離地陪葉靈晞回了府。
剛入府門,葉靈晞卻看見葉宗文大晚上地穿着朝服,急匆匆往門外走。
“父親大人這麼晚還出去?”
葉宗文停下腳步,見是葉靈晞,不由急道。
“外面不太平你可知道?京畿營那邊兒不知道鬧了什麼動靜你還不快快回院兒裡待着?”
“京畿營?”葉靈晞一驚。
“有人報京畿營和步軍司發生動亂,也不知道消息是真是假。眼下你哥哥不在殿前司,頂事的人慌了神驚了聖駕,出動了禁軍。”
葉宗文神色有些焦急,“你回後院兒去,沒事兒别去外面走動。我們家身份特殊,這種時刻必須按兵不動,你可明白?”
聽見還牽扯得有步軍司,葉靈晞方才驚疑的心略微定了定。
“女兒知道。父親進宮萬事小心。”
葉宗文點點頭,再顧不上跟葉靈晞說什麼,便急急接過下人牽來的馬直往宣德門去。
“小姐姐,好端端地怎麼能發生動亂?一個小小的京畿營怎麼敢?難不成當魏國公是吃素的不成?”秋石有些詫異,不由問向葉靈晞。
葉靈晞搖搖頭,“京畿營保衛的是邺京,說白了,就是京城最後一道守衛。既不受朝廷的幾大将軍管轄,又不受三軍統領。京畿營要真的敢亂,那就是要翻天。眼下,隻怕他們還不敢。”
見葉靈晞分析得有理有據,秋石追問,“那動亂是假的?”
葉靈晞沒回應,隻是回首望向府裡漸漸阖上的大門。
匆匆趕去宮裡的,不止自己的父親葉宗文,眼瞅着還有好幾匹馬趕着腳程掠過了葉府大門。
早在颍王府的時候,葉靈晞就已經提過小心三軍。
小心的不是三軍的人,而是小心三軍的人被利用,反扣魏家一個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葉靈晞心内推測着,但自然不敢聲張,攜着秋石悄無聲息地回了栖霞園。
不過,葉靈晞也不可能完全坦然,畢竟當初上元節一事,太子意外身故是葉靈晞不曾料到的。
如今,隻求别再出事得好。
跟葉靈晞一樣,輾轉整夜未眠的不僅僅是葉府和魏府裡的人。
世家大族朝廷百官的内眷們,各個都在府裡等消息。
有膽子小的,甚至已經開始悄摸着收拾細軟,随時準備投降或者跑路了。
幸虧除了各自府裡的爺們兒進宮面聖以外,再無别的動靜。想象中的破城聲也壓根兒就沒有,衆人這才都略略放了心。
不過涉及兵馬,真的能放寬心睡好覺的人并沒幾個。
次日一大早,葉靈晞在福熙堂陪着祖母用了飯出來,就被魏雪鸾拉到了福甯廳。
“昨夜一整夜,你父親都沒回來。宮裡是一點兒消息都沒透出來,隻知道出動了禁軍。幸虧京畿營和步軍司都跟我們沒什麼牽扯,否則今日晨起,我們葉府哪裡還能出入自由?出動禁軍,那可不是開玩笑的。”魏雪鸾心有戚戚。
“母親莫慌,要出事昨晚就出事了。如今不僅我們府,魏府也好好的。母親就在府裡等消息就好。”
“聽你的意思是,你料定不會有事?”魏雪鸾問。
葉靈晞淺淺一笑,拉住魏雪鸾的手。
“就算有事,也跟我們沒關系。不管是京畿營還是步軍司,随便出動就能扣個叛亂的帽子,那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否則,聖上也不會出動禁軍。可見是龍顔震怒。我們的人,不會上趕着這趟渾水。母親且等着吧。”
話說到這裡,魏雪鸾心裡也有了譜。
“我是關心則亂,三軍的事兒,在這太平盛世裡,着實是個燙手山芋。”
“父親昨夜不是說了嗎,按兵不動。舅母那邊,您派個可靠的,想必提點兩句,舅母就也明白了。”
魏雪鸾點頭,“你舅母是個有見識的。否則她一個人如何坐鎮偌大的魏國公府。隻是沒想到,你比我們這些年長的還沉得住氣。”
沉得住氣,無非是因為當初在颍王府,沈寄和葉靈昀和颍王借着葉靈晞的警醒聊過了。
瑞王聯合太後給葉靈昀使了那樣大的絆子,還間接害死太子,這事兒不是不翻,就看要怎麼翻。
瑞王并不是輕易能動的。太後更不是輕易能動的。
就算先不急着翻案,他們既然有本事把葉靈昀調離禁軍,就得讓皇帝再把葉靈昀調回來。
否則,葉靈昀被調隻是個開始。
魏家的萬劫不複,就是葉家的萬劫不複。
前世的葉靈晞,縱然不涉這些朝堂之争,可他們這樣身份的人,哪一個不是黨争的一環?哪一個人的背後站着的不是家族利益和骨肉親情?
既然有着所謂人上人的身份,就斷沒有置身事外的可能。
前世她嫁與明誏,守着忠遠侯府裡的一畝三分地。是個日子看似美滿的小婦人,關心的無非是後宅裡面那些家長裡短。
以至于完全不清楚,明誏是怎樣一步步走到跟魏家做對的份上,自己便稀裡糊塗地裹進了困局。
如今她比他們站得更往前,更往前,就得時刻警醒着,别再萬劫不複。
而眼下警醒着的,除了葉靈晞,還有此刻崇政殿上大氣兒也不敢喘的大臣們。
“聖上,京畿營一個小小的中尉領将,竟然能随時遣派步軍司的人,那不是亂了套了嗎?”
“聖上!軍令如山,京畿營和步軍司怎可如此兒戲,鬧出這樣大的烏龍?竟然惹得出動了大内禁軍,這還了得?”
朝堂上争執的聲音此起彼伏。
原來是昨日,京畿營的中慰将領趙衡和步軍司都虞侯黃昌等一幹人等混在一起吃酒的時候,京畿營突發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