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葉靈晞顧不上身上酸軟,早早起身親自給沈寄和換了藥,才目送他出府。
秋石擰了帕子細細為葉靈晞擦拭手指,“姑娘别過分憂心了,時候還早要不再歇會兒?”
“馬上就天光大亮了,伺候我梳洗吧。”
葉靈晞吩咐着又問秋石,“咱們的那些莊子該預備着收麥子了吧?”
“聽下面的管事來回禀,是在預備着了,隻是要等收成還需得一段時日。”
葉靈晞點點頭,莊子上的收成關乎着府裡上下的口糧,以及各處田莊下人的稅賦,馬虎不得。
大多人之所以蔭庇在王公貴族或官員門下,就是為了避開朝廷的勞役攤派。
遇上葉靈晞這種仁善的主家,非但不會從他們身上牟取賦佃租賦稅,反而會根據收成按着規矩替他們繳納上朝廷規定的賦稅。
因此,葉靈晞手上的莊子,下面的人比她這個主家更加上心。事關身家性命,沒有大意的。
葉靈晞用了些清粥小菜,便命人撤了下去。
還未等茶水送入口中,紅芮便急匆匆進來禀報。
“二奶奶,葉府大奶奶過來了。”
“嫂嫂?”葉靈晞有些驚詫。
張令儀很少這麼早就來找葉靈晞,一般各家主母上午都要忙着府中瑣事,難有閑暇時間出門交際,一大早過來肯定是有事相商。
葉靈晞想着忙起身迎了出去。
“嫂嫂?”
“晞兒!”看見葉靈晞的身影,張令儀瞬間滿目含淚。
“這是怎麼了?哥哥欺負你了?”葉靈晞吓一跳。
“那倒不是!”張令儀鬧了個臉紅,随即又正色道。
“今日一大早就有下人來報,昨天半夜我張家表姐突發惡疾過世了,那姚卓竟然嫌晦氣當晚就直接下葬了!表姐的姨娘方才知曉氣得幾經昏厥,現在在姚府祖墳上要起墳為表姐陪葬呢!”
“誰?張谷藍?”葉靈晞一驚。
“正是。”張令儀急道,“我前兩日方才見過表姐,氣色好了許多,怎會說去就去?此事有蹊跷,你哥哥在禁中當值,我一時拿不定主意,這該如何是好?”
“嫂嫂莫急。”葉靈晞凝眉,帶着人和張令儀一道出門,“半夜下葬,事出反常必有妖。”
“嫂嫂你先帶人去安撫桂姨娘。令甫在府上嗎,我們去請府尹大人前往現場。”
京郊旁的墓園裡,桂姨娘正趴在張谷藍的墳頭上痛哭流涕。
“藍兒啊你怎麼說去就去了!我最後一眼都沒見着你我不甘心啊!”
“此乃何意?”姚卓一身戾氣指着張谷藍的親生母親桂姨娘怒吼。
“枉你也做人母,難道不知入土為安的道理,在自己女兒墳前大鬧你可是不給張氏一點顔面!”
“你這個雜碎!”桂姨娘回頭狠狠啐了一口姚卓。
“你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日日搓磨藍兒!你吆五喝六鬥雞走狗也便罷了,還日日同賤人厮混不給藍兒這個發妻絲毫顔面!如今藍兒死了豈不是稱你心意?”
桂姨娘忽然起身就撲到姚卓身前死死拽住姚卓衣襟。
“你安的是什麼心别以為我不知道!停靈七日那是天經地義,你為何急急發喪?你今日若是連谷藍最後一面都不給我見,我就一頭碰死在這裡!”
“放肆!”姚卓臉色陰沉,大手一推一把将桂姨娘甩到地上。
“張谷藍嫁入我姚家七載,連個一兒半女都不曾有添。我姚卓不休她就已經是仁至義盡,姨娘不感恩戴德竟然還反口污蔑我?”
“你!”桂姨娘被姚卓氣得渾身抖如糠篩。
桂姨娘辯不過這口舌官司,忽然就要往張谷藍的墓碑上撞。
“姨娘!”
方才趕到的張令儀驚呼一聲,從人堆裡擠了進來,趕忙上去拉住桂姨娘。
張家四房妻妾均已守寡,四房又沒個兒子,都是未出閣的姑娘,遇到這種事竟然連個能做主的人都沒有。
平日裡因着同張克一脈同宗,依附着張克一族倒也安穩,如今這樣的事,張克的身份不好出面,于是任着四房的桂姨娘來鬧。
畢竟張家四房再無人,也不能真的打臉打到張家頭上。
“停靈七日乃是規矩,為何草草下葬讓人措手不及?”
“天氣炎熱,停靈七日屍首都腐爛了!早早下葬對你表姐也是好事!”
“胡說!”張令儀一一掃過圍在墳前的衆人。
“為何不見表姐的貼身婢女穗兒?主子過世,她該當守靈才是,敢問表姐夫,穗兒人呢?”
姚卓冷笑,擺擺手,就見穗兒一身孝布從後面出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張令儀跟前,痛哭流涕。
“表姐因何病症,如何撒手人寰的,你細細跟我說來。”
穗兒滿臉淚水遲遲不開口。
“張大小姐問你話呐!”姚卓不耐煩地開口。
“回……回小姐的話……”穗兒吓得一哆嗦。
“我家姑娘昨日下午便……便……腹痛不止、心慌胸悶,說……說要上床躺一躺……誰知道晚間用飯的時候姑娘也不肯起身,直到婢子再次前去查探的時候,才發現姑娘……姑娘斷了氣……”
“既是如此,那便是說表姐死因不明了?”張令儀語氣嚴厲。
“是她自己身子不适不肯及時就醫這才猝死,怎麼叫死因不明?”
“猝死?”張令儀橫眉冷豎,“意思是表姐身亡之時你在現場?否則你怎知她是猝死?”
“荒唐!穗兒所言不是猝死又是何因?”
“發妻因何緻死姚大人查都不查就急着下葬,難道是在隐瞞什麼嗎?”
姚卓目露一絲狠厲,“人都已經入土了,難不成你還能把墳頭給刨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