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遊絢又推開了一間房的房門,這次她看到的房間是一間鮮紅色的房間。
房間裡,所有的布局都是統一紅色調,不是顔料的紅,更像是剛被鮮血沁潤的紅。不過很快,随着她視線所及,那片鮮紅已經漸漸幹涸,變成深褐色。
金遊絢看到了他們的客廳和廚房各有一瓶紅色尖叫。
客廳裡,有兩個人,一個是正在寫作業,年齡尚小的無臉人女兒;另一個是正在做飯、臉上滿是疲憊和滄桑的媽媽。
媽媽神情無光,像是死人。讓人覺得像是活人的,反而是那個無臉女兒。
金遊絢反應過來,為什麼隻有女兒是無臉人?
突然,另一扇不知道通往哪的客廳大門猛地被踹開,廚房裡的媽媽吓了一跳,連忙一邊用圍裙抹手,一邊從廚房裡跑出來。
進來的男人看上去像是女孩爸爸,他衣冠不整,渾身上下散發着酒氣和廉價香水味。他臉上的表情扭曲到讓人看了會下意識皺眉,想遠離。
金遊絢打量着這一家三口,視線又落到有臉的兩個父母身上。因為這個世界的無臉人很常見,所以她注意力更多落在有五官的人身上。
女孩的反應看上去已經對這一場景習以為常,臉上面無表情地放下筆,好像做好了逃跑的姿勢。
男人二話不說,把皮帶抽出來,褲子耷拉着,揪着正要跑回自己房間的女孩的頭發,把她摁沙發上,開始用皮帶打。
在男人背過身的瞬間,金遊絢看到了他後腦勺一道貌似剛縫合不久的疤。
媽媽不敢上前阻止,也不敢出聲,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等女孩身上都是淤青後,他轉而開始對女人下手,用正在做飯的鍋鏟和遙控器毆打女人。女人不敢反抗,隻能求饒。
女兒忍着身上的疼痛,頭發上的紅色蝴蝶結發卡已經被打得懸挂在發絲上,要掉不掉。
看着眼前的模樣,她表情滿是憎惡。她把自己收拾好,趁男人打女人的功夫,把作業收拾好,想把作業帶回房間做。
她經過金遊絢時,身形停頓了一下。
金遊絢覺得她的臉有點熟悉。不等她繼續想,女孩朝她禮貌笑了笑:“這出戲好看嗎?”
那笑臉很冷,能感覺到她很讨厭被别人當猴子一樣圍觀。
恰好,這時門外也來了一些鄰居在門口圍觀,圍觀的那些人全都是無臉人。
金遊絢沒有問她“他為什麼打你”,她的目的是裡面的兩瓶紅色尖叫:“我幫你把他揍得起不來,你幫我把那兩瓶紅色尖叫拿給我可以嗎?”
女孩臉上的冷笑慢慢淡了下去,她臉上面無表情,表情繃得有點緊:“。。。你不是來看熱鬧的?”
金遊絢視線從紅色尖叫轉移到她身上,眉頭皺了下:“家暴現場有什麼好看的?”
女孩聽到這句話後,眼裡微微有了些無措。就好像她一直以來都是被圍觀的那個。從沒有人想過要遠離這場熱鬧,讓她能苟延殘喘,讓她别這麼丢臉。
她把書包往身前帶了帶,擋住身上的傷:“我去給你拿,你不用打他。打他的話,我媽會和你發瘋,這一切會沒完沒了。”
聽得出來,“我媽”這兩個字對她來說也有點難以啟齒。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淤青,咬唇放下書包,快速跑去客廳和廚房把尖叫捎來給金遊絢,期間差點還挨了男人一鍋鏟。
金遊絢看着眼前越來越鮮紅的屋子,她的理智試圖掰正她隐約想爆發的情緒。
這是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就算阻止也改變不了未來,還有可能讓她自己陷入危險的餘地。但她的感性又在用力拽着她的神經,告訴她揍那王八蛋一頓。
眼前兩瓶紅色尖叫遞過來,她才回過神。
女孩把她往外推了推:“别靠近了,你該走了。”
說着,她關上了門。
金遊絢站在門外,再也聽不見門裡的聲音。她本想問女孩叫什麼名字,也沒來得及。
不過,即使她真的問了她名字,估計女孩也不會告訴她。
她把尖叫放進情景盒子裡,終于開始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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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最開始的房間後,靳樹已經洗完澡,整個人攤沙發上睡着了。不過他身上穿的衣服還是舊衣服,因為這裡沒有多餘衣物給他換。
他沒睡卧室,估計是把卧室留給金遊絢了。
金遊絢進卧室後也打算先沖個澡,而原本在卧室裡掃地的黑影,此時此刻正飄在半空中,修複着碎掉的玻璃窗,沒有空理他們。
所以不是所有異類都是壞的,也有好的異類。
不過眼前這個掃玻璃的。。。它大概算是不壞?
她前腳剛邁進浴室,身後的克裡斯也跟了進來。
金遊絢轉身,面無表情看他:“你到底要幹什麼?我要洗澡。”
克裡斯垂眸看她的臉:“你洗。”
金遊絢朝門口的位置擡擡下巴:“出去。”
克裡斯不是很理解她這句話的意思:“為什麼?”
金遊絢真的很不想浪費時間在給他解釋人類習性上,但她如果臉上作出生氣的表情的話,估計克裡斯又會開始興奮。
金遊絢轉身開始脫外套:“人類會害臊。”
克裡斯垂眸在思考她這句話,金遊絢翻了個白眼,開始脫裙子,褪背心。
等她穿着内衣進淋浴間,手指撥動淋浴器出水旋鈕時,克裡斯才轉身出去。
“關門。”金遊絢在試過水溫後,手伸到後背開始脫内衣。
克裡斯背過手給她把門帶上。
金遊絢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後,穿着背心和裙子躺床上,也不管頭發還是濕的,沾上枕頭就開始睡,連被子也沒來得及蓋。
克裡斯看向從半空下來的黑影人,它拉上窗簾,拿上自己的掃帚,出了卧室。
他站在原地沒動,他的人影在毫無預兆下驟變回原身的模樣。
他湊近她,在聞她身上的味道。
第一次在頻道3.8見她的時候,她的笑很漂亮。不管是客套的笑還是假笑,都會讓他不自覺分析她五官弧度,把這相同的笑嘗試篆刻在他這副人類皮囊上。
因此,他這副人類模樣的臉即使沒表情,嘴角都是有弧度的,像她一樣。
那次墜梯時,她的表情也很漂亮。那明明應該是狼狽的模樣,但他并不那麼認為。
這真是奇怪的心理。克裡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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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睡着睡着,在夢裡感受到了自己左手臂沉甸甸的,怎麼也擡不起來,還很酸痛。
他在夢裡掙紮着想擡手,最後把自己弄醒了。
他看着朦胧的天花闆,外邊天才剛蒙蒙亮,現在才六點不到。感受到從手臂處傳來的沉重感,他腦子混沌了一秒後立刻清醒,往身旁看去。
果不其然,對上的是金遊絢放大版的睡臉。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為什麼會這樣?超自然現象?
申屠腦子裡一秒閃過好幾個念頭,最後還是忍着手臂的酸痛感,少年嗓音帶着剛睡醒的沙啞,輕喊了她幾聲:“學姐,學姐?”
金遊絢因為長時間沒睡眠,所以現在睡得還是很死,一動不動。
申屠另一隻手擡起,想拍拍她,但她身上是一件黑色緊身吊帶,他不敢亂碰。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被子下,陣陣滾燙在他體内橫沖直撞,他不自覺瞄了眼被子。
糟,得出事。
申屠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行,現在還不能喊醒她,他得先去趟浴室。
他努力把自己手從金遊絢脖頸位置抽出,在手完全脫離了金遊絢的脖子後,他的整條手麻了。帶着這強烈的酸麻感,還有下身的鼓脹,他小心下床,進了廁所。
一直到洗完澡出來,時間才剛過六點。
連洗澡聲都沒把她吵醒,她是不是很累?申屠不自覺想着,坐椅子上,順過正在充電的手,翻蓋,開始查看消息通知。
期間,他順便把昨天剩下的作業給補上了。他時不時看向金遊絢,直到頭發上的水幹了,她才因門外他爸的敲門聲而有點動靜。
申屠幾步上前,像上次那樣用被子把金遊絢擋住。在他應過爸爸的話之後,金遊絢才逐漸睜眼。
困,鋪天蓋地的困意還在她腦子裡打轉。
不過在聞到熟悉的氣味後,她也緩過神了。她這是又一次來到了申屠的房間。
在聽到申屠爸爸的腳步聲遠去後,申屠才掀開被子。
四目相對,在昏暗的暖色調下,還是申屠把被子放下,先挪開了眼:“學姐,你醒了?”
金遊絢點點頭,從他床上起來:“抱歉,又給你添麻煩了。”
她正要下床,發現找不到鞋子。
申屠看出來她在找什麼,說了句“等等”後就跑了出去。沒一會兒,他回來了,手上多拿了一雙客人穿的拖鞋:“你的室外鞋在我們家門口。”
到底是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金遊絢說了句謝謝後,申屠像之前那樣給她端了水過來洗漱,自己先去外邊解決早餐。
想到她說她不吃早餐,他這次隻帶了杯豆漿進來。他手上拿的杯子是給客人準備的老式白瓷杯,上面還印有舊時代印花。
他把豆漿放桌上,端着她用完水的洗臉盆就又出去了。
等他再進來時,他打開衣櫃,從衣櫃裡取出一件外套和一件白襯衫給金遊絢:“這是洗幹淨的,學姐可以等放學後再還我。”
金遊絢接過後穿上。這白襯衫和外套上都有申屠家的洗衣粉味道。
說來也奇怪,其它地方的房間多少都帶點詭異,就申屠家裡正常得不像話。這種脫離超現實的正常給金遊絢一種“歸家感”。
但這種感覺在她和申屠一起下樓後被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