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之?當酒保?!你開什麼玩笑。”
這話看上去有幾分不可置信,可說話那人語氣嘲諷輕蔑,分明并不吃驚。
“難不成,江家真的徹底完了?”
“可不是嘛!老爹入獄了,老娘快病死了,江逸之這個小少爺,可不得想辦法賺錢補貼家用。”
這話說完,包間生起一陣哄笑嘲諷。
“真是想不到啊,他江逸之也能有今天,我還真想看看,曾經目中無人高高在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裡的天之驕子江逸之,端起酒盤子來是個什麼樣子。”
幾人又是一陣笑,最開始說話那人道:“今天我還真得讓你們長長見識,我已經跟經理打過招呼了,等會兒你們就能見到人了。”
原本耐心告罄,正準備起身離開的動作,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又按耐住,到底還是沒走。
下一秒,包間門被推開,穿着統一的黑白制服的人推着擺滿酒的小推車走進來。
下半身被擋住了看不到,上半身即便隻是穿着這麼普通一件制服,也能看出他身形勁瘦,從小的成長環境也讓他帶着一份獨有的貴氣,這種廉價的衣服穿在身上也能看出幾分氣宇軒昂來。
“說曹操曹操到,我們正說起江少呢,你這就進來了。”
江逸之似乎早就料到了這種情況,神情淡淡接了一句:“擔不起這聲稱呼,你們要喝點什麼?”
他這副坦然接受的樣子,讓衆人沒看成笑話,幾人便也不再顧忌,仿佛想撕碎他平靜的僞裝般,說話輕蔑露骨,滿是嘲諷。
“呦,看來江少對這份工作适應良好啊,換成我可就做不到喽!”
沒有理會他話裡的不善,江逸之重複了一句:“你們要喝點什麼?”
幾個人全都是坐着的,站着的江逸之,似乎還跟從前一樣,在高高俯視着眼前的所有人。
包括我。
一直說話那人興許是覺得不快,懶洋洋說:“我們也不知道到底想喝什麼,我記得江少對酒了解頗深,不如給我們逐一介紹介紹?”
仿佛沒有看出這是刁難,也可能看出來了但是并不想反抗,江逸之真的拿起小推車上的酒一一介紹。
隻是本意刁難他的人,又怎麼會安安靜靜聽着他說下去。
“哎呀。”
身旁突然的聲音,吸引了衆人的注意,正在說話的江逸之也停下來,朝着聲源處看去。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到坐在沙發上,手裡拿着隻有杯底還剩點紅酒的人。
“這可怎麼辦啊,我的鞋子很貴的。”似乎是有些苦惱,那人皺着眉,緊接着又說:“不如江少幫我擦一擦?要不然鞋子壞了,我一不高興,到經理那兒多說幾句,江少這個工作怕是得換一換了。”
江逸之看了那人一眼,“桌上有紙。”
“看到了啊,可我就想讓江少幫我擦。”
我十分期待,江逸之拿起桌上的酒杯朝那人頭上澆上去。
江逸之在原地站了片刻,沉默地走到那人面前,從桌上抽了兩張紙,正要彎下腰去,被人攔住。
“用袖子,跪下來擦。”
頓了片刻,江逸之說:“别太過分。”
“呵,”那人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卡,啪叽一聲扔在桌子上。
“你爸欠了銀行不少錢吧,裡面有五百萬,夠你們喘口氣了吧?”
不夠,怎麼會夠。
但這五百萬,興許真能讓他稍微輕松一點。
可江逸之是何其驕傲,何其看重面子的人,沒把酒兜頭潑上去都算好的,又怎麼會……
膝蓋一點點彎曲,撲通一聲落地。
堅挺的脊背也一點點彎了下去。
江逸之抓着衣服袖子,緩緩把手臂伸出去。
周圍刺耳的笑聲一個勁兒的往耳朵裡鑽,可我卻隻能看見那個彎下腰的背影。
杯子落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所有人的目光向我投來,隻有跪在地上的人,動都沒動一下。
“過來。”
還是不動。
“江逸之。”
還是不動。
“你聾了啊,洛少叫你你聽不到?!”
坐在沙發上的人踢了他一腳。
我想把那隻腳剁了。
起身走過去,站在江逸之旁邊,他身前坐着的人識相地挪開給我騰位置。
從走進這個包廂開始,我就期待着,江逸之看到我會是什麼眼神什麼表情,可他自始至終,沒有看過我一眼。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悲。
我在期待什麼?
期待他向我服軟,期待他向我求救,期待他向我尋求庇護,期待他說後悔曾經那樣對我,對我說出那些過分的話嗎?
可是我忘了,他是江逸之啊,江逸之怎麼會後悔。
一隻手勾着他的下巴,逼迫他擡頭看着我,江逸之卻垂下眼睛,一個眼神都不願意給我。
他竟然這麼惡心我嗎,連看我一眼都嫌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