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是江家的管家,我原本和奶奶一起生活。
奶奶過世,父親把我接到江家的時候,我八歲,江逸之也才六歲。
不知道是因為對于飲食比較挑剔還是其他什麼原因,那時候的江逸之臉上有點嬰兒肥,身形卻稍顯瘦弱。
與他相比,我被奶奶喂養的很壯實,個子也比他高出好多。
記憶中,江逸之似乎一直瘦瘦小小的,總讓人覺得他需要别人的保護,甚至多走兩步路,我都害怕他摔倒。
他那時候年紀小,總是以捉弄我為樂。
江家的下人們說他其實不喜歡我,不明白江逸之爸爸為什麼會把我留下,也不明白我為什麼總往江逸之面前湊。
他們總是不遺餘力勸說我,讓我離江逸之遠一點,免遭他的捉弄欺負。
可我從不這樣覺得,我總是在衆人面前維護他。
“少爺不壞,少爺是在跟我玩兒。”
他們說我是個傻子,被欺負了還替人說話。
我不傻,少爺其實很好,他會在我肚子餓的時候,把他媽媽給他做的糕點塞進我手裡,傲嬌地轉身跑遠,然後躲在門後面滴溜溜轉着眼睛偷看。
江逸之喜歡拉着我去遛小金毛,即使身邊有大人陪着,一時不防還是被小金毛拉着絆了一跤。
他趴在地上懵了下,我以為他會哭,可他憋着勁兒自己爬。
傭人把他抱起來,他手腳不停掙紮。
傭人無奈把他放在地上,他走過來踹了我一腳。
“你為什麼不拉着它!”
我跟他道歉:“對不起。”
他張開手給我看,手掌被擦破出了血。
眼中依稀閃着水光,江逸之沖我喊:“你看!都把我手弄成這樣了!”
我低頭呼呼給他吹氣,傭人在旁邊說:“少爺,我們回去吧,回家給您消下毒,然後包紮一下。”
江逸之看着我說:“你背我!”
我點頭應下,背過身去蹲在他面前。
“少爺,我來背您吧,小岸還小,會背不動你的。”
“不用你管!我就要他背!”
等他爬上來,軟乎乎的小手抱着我的脖子,我才從地上站起來,緩緩邁步往前走。
到江家别墅的路并不遠,可對于那時的我來說,背着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小孩走這樣一段路,也絕非易事。
傭人不遺餘力勸說江逸之下來,可他不願意。
我也不願意。
哪怕走到滿頭大汗,沒到江家,我始終沒放下我的少爺。
可能是因為别墅裡,我是唯一與他年紀相仿的人,也可能是因為,我真的很好欺負,他尤其喜歡使喚捉弄我。
但不管是什麼樣的原因,我喜歡他這樣在我身邊打轉,哪怕是在外人看來讓人惱火的捉弄。
即使他表達喜歡的方式于常人不同,我也知道,那時的他,是在意我的,哪怕隻有那麼零星一點。
仰仗江家人的可憐,我住在江家别墅的傭人房,也有幸能和江逸之一個學校。
——他才準備入學,一年級。
我比他高一級。
他的父母,是看上去都很慈愛的兩個人,叮囑我和他做伴,說我是哥哥,要照顧他。
我搖頭,很認真地回答:“他是少爺,我不是哥哥,但我會保護好他的,我保證。”
那是幼年時的我,向江逸之立下的第一個承諾。
這個承諾,直到成年,我也都做到了。
江逸之上學第一天,跑進我教室往我身邊一坐,怎麼也不肯回去自己教室。
“少爺,要上課了。”
江逸之很不高興,“我不想上課!也不想回去!你送我回家!”
我搖頭說:“先生會生氣,會罵你的。”
“我不管!反正我不回去!”
我站起來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他,起身往外走。
江逸之不高興地問我:“你幹嘛去!不許告狀!”
我搖頭說:“我去跟你老師請假,說你在我教室。”
江逸之這才沒有攔着我。
找到他的老師說明情況,并且央求他不要告訴家長,在每節課前,我又去找任課老師說明情況,希望他們可以不要責怪少爺。
那天回家之後,我跟父親說,我想留級,我不喜歡現在的班級。
父親看着我沉默很久,同意了。
而我在第二天,如願和江逸之分到了一個班。
我在最後排,而江逸之在中間。
他走過來踢我的凳子。
“我要坐這裡。”
我順從的站起來,往他位置上走。
他從後面追來幾步踢了我一腳。
“誰讓你走的?!”
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又去找老師協調座位,讓他可以坐在我身邊。
我很高興,少爺變成了我的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