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的很多很多年,我和他維持着這樣的關系,每天一起上學放學,再一起回家。
我從那時起就沒什麼遠大的志向,唯一的念想,就是可以一直跟在他身後,永遠注視着他。
我很少會叫他名字,如果避不開稱呼,就用少爺來代替。
為此,我沒少被同學調侃,甚至也招來不明人士的嘲諷。
我并不在意,而那時的江逸之年紀小,在家裡聽慣了這樣的稱呼,他也覺得理所當然。
第一次聽到有人怪模怪樣叫少爺,江逸之拿起桌上的書就朝人砸了過去。
即便什麼也不懂,他也能從那樣的語氣中聽出不壞好意。
我微微直起身伸出一隻胳膊擋在他面前,警惕地盯着那個被書棱擦破臉頰的人。
那人哇一聲大哭起來。
後面老師過來,我說是我打的人。
那人邊哭邊指着江逸之罵,告狀說是江逸之拿書砸的,我拿起一本書朝他扔過去,扭頭看向老師。
“我剛就是這麼砸的。”
那人被我吓得哭聲都停了一瞬,緊接着又哭,比剛才還大,卻沒再敢伸手指向江逸之。
那個人我已經不記得叫什麼了,這件事本來也不該在我腦海中占據太深的印象。
隻不過這件事在之後牽扯出來的麻煩,卻讓我第一次深刻體驗到恐懼。
弟弟受了氣,哥哥來替他出頭,本身再正常不過。
隻是當這個哥哥,變成已辍學的十幾歲少年,事情就變得不那麼簡單。
我和江逸之被人堵了。
興許一開始他們并沒有動亂七八槽的心思,可能隻是想收拾我們或者恐吓一下。
隻是知道了江逸之的身份之後,不學無術的少年就動了歪心思。
那天我們到底為什麼會避開司機叔叔,我其實也不太記得了,大抵是我沒受住别人的挑釁。
反正錯的人,總歸不會是少爺。
那些人想要錢,少爺不願意被威脅,三言兩語起了沖突,雙方就打起來了。
我們隻有兩個人,對方卻是年紀和體格都比我們大很多的兩三個人,最後結果不言而喻。
打不過人,就隻能抱着頭躲着。
我心想,少爺那麼小那麼瘦,要是被打了會有多疼啊。
那還不如隻打我一個人呢。
我把他死死護在懷裡,讓他不要擡頭,不要睜眼。
後來人走了,我松開少爺,他看到我卻嚎啕大哭。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
他一邊哭一邊罵我。
“你為什麼這麼沒用!你為什麼打不過他們!為什麼要挨打!我不要你跟着我了!不要你當我朋友!我讨厭你!”
他哭的泣不成聲,我手足無措,低聲哄他:“對不起,是我沒用,但是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我其實不太記得當時到底疼不疼了,那種無能為力的處境反倒讓我印象深刻。
我想保護一個人,可我太沒用,打不過别人,隻能把他抱在懷裡,讓别人的拳腳盡量不要落在他身上。
再後來,我隐約記得自己頭暈站不起來,摔倒在地上。
少爺坐在地上伸手晃我。
“你别死……我不要你死……洛岸,我騙你的,我不讨厭你,你别死……”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他叫我名字。
在那之前,他叫我的方式,要麼就是過來踢一下我小腿,要麼就是喊我喂。
那天我才意識到,我父母原來給我起了那麼好聽的名字。
也是從那天開始,我頻繁從他口中聽到我的名字。
——洛岸。
身邊不少人叫我小岸,也會有老師同學叫我洛岸,隻不過,從他嘴裡被念出來的名字,是最好聽的。
我很久之後才意識到,好聽的不是我的名字,是他的聲音。
他呼喚我時,用他獨特的,我最喜歡的嗓音,念出我的名字這件事,帶給我極大的愉悅感。
那天再後面的事,我就不記得了,隻記得司機叔叔找了過來。
那次事件之後,我去學了格鬥。
我想保護好他,所以要變成很厲害,不會再被人打敗的人。
他說他要比我更厲害,要跟我一起去學。
他父親給我們找了老師,隻不過後來,他大多時候都是坐在一邊看。
要麼就打遊戲或者做着其他的事。
嘴上卻說:“你要加油啊洛岸,你要變得很厲害才能保護我,要不然我就不要你了。”
他總喜歡這樣來吓唬我,偏偏這種威脅我最在意。
我總是一遍遍認真的在心裡回他。
會的少爺,我會變成很厲害的人,然後一直保護你,再也沒有人可以欺負你。
那時候的我并沒有想到,未來的某一天,因為這樣的目的而慢慢鍛煉出來的力量和體型,會變成我牢牢壓制他的工具。
小時候的我其實也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想法,隻是覺得他長的真好看,又很瘦弱,看着就需要人的保護,然後理所當然把這樣的責任扛在自己肩上。
這樣單純的感情究竟是什麼時候變了質,我自己也想不起來了。
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深入骨髓,再難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