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不沾煙火,優雅矜貴高不可攀的存在,哪怕江家勢落,他身上依舊殘留着那樣的氣質,像雲端的神明,将所有一切置身事外,仿佛什麼也不在意。
即便是那些對我尖銳的情緒,粗鄙的謾罵,仿佛也隻是浮于表面,内裡依然毫不在意。
可他現在熟練地一口一口吐煙圈的的動作,卻一下子把他拉近了世俗裡。
像世上無數庸碌奔忙的男人,因各自不可言說的苦悶,一口一口發洩着惆怅。
“你在幹什麼?”我問他。
“随便看看。”江逸之漫不經心說。
“為什麼抽煙?你不是不喜歡這個味道嗎?”
“以前是不喜歡,現在又喜歡了。”
我看了他好久,問他:“那你能不能,也試着喜歡下我?”
江逸之抽煙的動作頓住,半晌,他指尖夾着煙,扭頭看我。
“洛岸,你還真是,一點自尊都沒有。”
自尊有什麼用?如果我的卑微挽留能換你回頭看我一眼,可以為有你的未來增加一點可能,讓我做什麼都行。
我不敢想象,沒有江逸之的未來的我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哪怕答應了放江逸之走,可我還是想,抓住這點僅存的時光,再去争取一下江逸之的愛。
又或者,對我的憐憫也行,隻要他願意留在我身邊。
江逸之又吸了一口煙,輕笑一聲:“以前不喜歡的,現在喜歡了。”
“而以前喜歡的,現在未必還喜歡。”
心頭猛地一顫。
江逸之扔了手裡的煙,擡腳碾了一下,從我身旁走過。
我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是,我想的那個意思?”
我扭頭看向他,問他:“你以前,有喜歡過我,是嗎?”
江逸之掙開我的手,大步走開。
我轉身,一瘸一拐追過去,可還是追不上,隻能徒勞在他身後喊:“你說話!為什麼不說話!”
一直追到屋裡,江逸之也沒有停下的意思。
我一瘸一拐爬上樓,追進他的房間。
江逸之正在換衣服。
“為什麼換衣服?你要去哪兒?!”
“去醫院,看我媽。”
“不許去!”我撲過去拽着他的胳膊讓他看着我,“你剛說的話什麼意思?你回答我!你喜歡過我的是不是?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現在又不喜歡我了?”
“我做錯什麼了?我哪裡做的不好讓你讨厭了?為什麼不喜歡我了?為什麼說變就變了?!”
我快崩潰了,眼下就好像抓住了活命的最後一根稻草,我拼命像在他這裡得到一個答案和機會。
可以讓我挽留,讓我們都能回頭的機會。
江逸之看着我沒有出聲。
我抓着他的胳膊,近乎乞求般開口:“你說句話啊。”
江逸之說:“我要去醫院。”
我低頭,抵在他肩膀上:“……我到底,做錯什麼了,到底是為什麼……怎麼可以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
默了片刻,江逸之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為什麼。”
“可命運就喜歡跟人開玩笑,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了,不由你我。”
他拉開我,走出房間。
命運确實喜歡跟人開玩笑,我原本後悔讓江逸之發現我的心意,可現在卻在想,如果早一點跟江逸之表明,我們之前,是不是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江逸之是什麼開始喜歡我的?又是什麼時候,因為什麼原因,不再喜歡我了,我想了一個下午也沒有想明白。
是在他的成人禮之前?還是成人禮之後?
是在我傷害他之前?還是那之後?
我怎麼也理不清其中的邏輯。
江逸之是在晚飯前回來的,甫一見到我,目光就一直停留在我的腿上。
我低頭看了一眼,解釋說:“太礙事,就拆了。”
江逸之沒有說話,轉身往樓上走。
石膏已經拆了,江逸之沒有理由再留在我的房間,而我再也做不到去強迫他。
可我沒有想到,江逸之會半夜過來找我,說出來的話,更是讓我驚訝至極。
“要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