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直在“與天齊”待到很晚才回去,葉鳴笙手中還提着兩壺十裡香,準備送給劉小祥。
四人走進镖局,“這麼晚了,想必镖局裡的人都睡了吧。”宋煜庭輕聲說着。
“嗯,除了前廳留下個守夜的雜役,其他人應該都睡下了。”葉鳴笙回答他,“我帶你們去住房處,趕緊歇下吧。”
他們從西邊繞過前廳,徑直走向後院的客房。
劉小祥已經找人十分仔細地打掃過了屋子,三人一人一間,宋煜庭和王武的屋子并排靠前,後邊的屋子讓白凝來住,這三間屋子與葉鳴笙的屋子離得也不遠。
“劉小祥果然用心了,”葉鳴笙點點頭,“凝姐住的屋子相對隐蔽些,也安全些。”
白凝道:“真是有勞那位小兄弟了,還多多考慮着我。”
葉鳴笙道:“镖局裡淨都是些男人,屋裡東西安排得也并不那麼細緻,凝姐你将就着住下吧。”
白凝擺擺手,“葉小弟說得哪裡話,我都住的慣。”
“既如此,大家快都歇下吧,今日想必都有些累了。”
王武道:“是啊,趕了一天路,又喝了一宿酒,一定好好睡一覺!”
白凝用衣袖掩着嘴輕聲笑了笑,“那我先回屋裡準備歇息了。”說罷,她向裡邊的房屋走去。
王武跟宋煜庭和葉鳴笙又說了兩句,也進屋去睡覺了。
宋煜庭看看葉鳴笙,說道:“你也快睡去吧,費心招待我們,也累着呢。”
“好,你也早睡,我就住那間屋子,有什麼事直接找我就好。”葉鳴笙說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屋子。
兩人打過招呼,葉鳴笙見宋煜庭走進屋子關了門,也就離開了。
他來到劉小祥門前,見屋裡早就熄了燈,便把帶回來的兩壺十裡香挂在了他的門上。
月明星稀,幾點亮光灑落在少年的眉目間。葉鳴笙歎了口氣,徑直走向離着前廳最近的那間屋子。
屋中還亮着光,似乎就是在等着他來。
葉鳴笙動作很輕,推開門走了進去,繞過屏風,隻見葉楠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眼睛閉着,不知睡沒睡着。
“爹。”葉鳴笙輕輕喊道。
葉楠睜開眼睛,稍微動了動坐直身子,“都安置好了?”
“安置好了,兒子讓劉小祥幫忙打掃了屋子,現在他們都睡下了。”
“好,把客人安置好那便好。”
父子兩人一時間誰也沒說話,空氣好似凍住了似的,隻有一旁燃着的蠟燭火苗搖曳,映在兩人的臉上。
葉楠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腿,歎了口氣,道:“笙兒,可知道我為何在此等着你?”
葉鳴笙抿了抿嘴,撩起衣袍跪在了地上。“我知道,我一時疏忽大意丢了镖,有損咱們青桐镖局的名聲,還請爹責罰。”
“知道就好。”葉楠看着自己的兒子,微微皺了皺眉,“笙兒,爹知道你的難處,五龍幫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他們若痛下殺手,你能保住命都難,更别說運的镖了。”
葉鳴笙睫毛微微顫動,曾幾何時,他們父子二人已經很久沒這樣說過話了,父親流露的溫情更是少之又少。
“但是你也知道咱們镖局的規矩吧。”
“我知道,凡是被人劫了镖的,四十九日内不可再去運镖,日日都要去祖師爺堂前打掃庭院,再跪上半個時辰,好好反省。”
葉楠點點頭,“你既然知道,那我也不用多說什麼,明日起便照做就是,不能因為你是我的兒子就與其他镖頭們不同。犯了錯,罰也是一樣罰。”
“是,兒子知道了,明日我自會去領罰。”葉鳴笙說道。
葉楠看着葉鳴笙,燭光映在少年俊美的臉上,葉楠心中不由得暗自感歎:“什麼時候,笙兒都已經這般大了。”
“别跪着了,快起來,坐到這邊來。”葉楠輕輕說,“跟爹好好說一說這次的經曆。”
自從妻子去世後,葉楠又忙着運镖,身為镖頭,每次出門運镖都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懸在刀尖上,他自知對不住自己的兒子,卻又困于不會表達,隻表現出一個嚴父的形象。每次看到葉鳴笙畢恭畢敬地與自己說話,他心裡都想着讓兒子像小時候那樣抱着他撒撒嬌,當然,葉楠也知道,那是回不來的時光。
直到這次葉鳴笙身為镖頭帶領一衆镖師和趟子手出門運镖,他才恍然,自己的兒子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要長大成人了。
葉楠聽聞葉鳴笙遭遇五龍幫埋伏丢了镖,行走江湖多年的老镖頭,在利劍直指自己腦門時都未曾懼怕過的老镖頭,再一次嘗到了懼怕的滋味。他害怕兒子遭遇什麼不測,隻痛恨自己對他嚴厲,缺少陪伴。
葉鳴笙見父親要聽一聽自己的經曆,心中不由得有些激動,這種父子間看似平常的閑聊,他們哪一個人不是夢寐以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