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麥小熊》
2024.09.01//晉江文學城首發
文/聽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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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下降時,微不可察的俯沖感讓溫遇張了張眼,眼前一片黑暗讓她大腦宕機兩秒。
左耳耳機裡是還未播放完的鼓噪音樂,聽久刺激耳朵疼,溫遇伸手扯掉。正要去扯另一邊,發現耳機已經掉下來折進衣領裡,她擡手将眼罩扯下,目光移向舷窗。
高飽和的淺藍色,像大自然投入世界最純淨的一滴水。
白色機翼恍若在天空清淺劃開一道口子,飛機經過不到十一個小時的飛行,最終将要在南川國際機場平穩降落。
手機湧入信号,溫遇随手将音樂點了暫停,将耳機收起,稍微收拾下東西準備下飛機。
等待取行李的間隙,溫遇看到手機右上角信号拉到滿格,正要點開微信,上面彈出來消息。
除去app的系統提示,剩下全部來自微信——
溫遇從最下面的信息開始回。
最早是四個小時前發來的。
媽:溫溫啊,家裡今天有點事忙,估計沒法去機場接你了,不過得知你回來,小頌說他有時間可以去,我就把你的航班号發給他了,到時候你們聯系。
看到第三個逗号以前的内容,溫遇下意識退出微信,點開日曆——
十五号。
每月這天對于他們家來說是什麼特殊的日子,不言而喻。
她沒什麼情緒,挺平靜将頁面調回微信,卻在看到“小頌”兩個字時心底揚起短暫錯愕。
指尖停頓在屏幕前。
謝聞頌。
這個名字從屏幕上原封不動挪到心裡,溫遇微微深吸一口氣,回複收到。
正要退出微信,頂端彈出新消息。
Song_:下飛機了?
Song_:我到了,定位發你。
準時準秒,仿佛這人有預知能力似的。
溫遇沒想到他信息回複得這麼快,說了句好,然後從傳送帶上拿到行李箱,按照謝聞頌發來的定位走出大廳。
七月的南川早已入夏,陽光曬到身上迅速升溫。溫遇的遮陽傘還塞在行李箱的夾層裡,她懶得拿,隻好伸出手擋在額前。
她走到陰涼處才拿出手機,顯示已經到定位附近,她往四周看看,瞥見不遠處站在車外的人,眼神頓了下。
溫遇的視線落向手機屏幕,然後上移挪回剛才注視的位置,順手把墨鏡推到額上,心底緩緩升起疑惑。
那是,謝聞頌?
大片綠蔭撒下的陰影裡,他微垂着頭靠在駕駛室車窗外面,身後的車是低調的黑,不過溫遇看清車标的時候,頓覺這黑也高級幾分。
柯尼塞格Agera R。
配置頂尖,業内稱其是速度和力量的象征。
倒是他會喜歡的款。
溫遇不太意外。
定位周圍也就這一個人,外面溫度實在太高,溫遇沒再磨蹭,拉着行李箱就往他的方向走。
似乎是餘光瞥到她,謝聞頌戴着漁夫帽的腦袋擡起,随手将手機插入工裝褲口袋。
褲兜外面露出一小截挂墜,幾顆塑料水晶,看上去倒像是買什麼随手附帶的贈品,溫遇看見覺得眼熟,沒深想。
天氣這麼熱,謝聞頌像是一點也感覺不到,面龐冷白,視線像徘徊在零度線上将化不化的冰塊,還透着股從小養到大的,和陌生人與生俱來的隔閡感。
和他對視,莫名有種消暑作用。
老遠就看見某隻被太陽曬得發蔫的小兔子走來,謝聞頌正要上前一步将溫遇的行李箱接過,就見她面朝自己吐出句——
“謝聞頌,你是不是背着我去國外整容了?”
“?”
去接把手的動作僵在那,謝聞頌指尖繞了個圈秒速收回手,盯着她:“你說什麼?”
這句反問肯定不是沒聽清。
因為溫遇很敏銳捕捉到謝聞頌語氣裡的危險。
意識到這話冒出得有點太快,溫遇抿了下嘴,視線繞過心虛重新定格在對面人的臉上。
漁夫帽的軟邊帽檐上灑落細小碎光,站在她眼前的人撩起眼皮正看着她,這麼熱的天,他臉上一滴汗都沒有。
見溫遇不說話,謝聞頌瞥了眼她的行李箱,放在身側的手仍然沒有要伸出的意思,慢悠悠又問了一遍:“你剛才說什麼?”
有種你不好好回答今天就在這耗着的架勢。
“沒說什麼。”溫遇雙手把行李箱豎起的扶手往他那邊推了推,堆起個甜度滿分的笑容,“我們走吧。”
一般她這樣笑,謝聞頌都不會怎麼計較。
今天自然也是一樣,溫遇大喇喇地拍過老虎屁股仍舊表現坦然,行李箱被謝聞頌放在車裡,她則扯開副駕駛的車門坐進去。
門剛開一個小口的時候,裡面的冷氣就撲了她滿臉。
脹熱的臉頰一下子回歸正常溫度。
剛系好安全帶,溫遇撅起嘴吹了吹額前劉海的功夫,從旁邊伸過來一隻手。
手指修長如傘骨,骨廓亭勻,指甲修剪到隻有一條小白邊,整齊又幹淨。
手裡是一杯泡着冰塊的檸檬茶,塑料杯壁飄着細細密密的水珠,綠色的紙殼杯套環在上面,她看到熟悉的logo,是自己最常喝的那家。
溫遇先說了句謝謝,自然接過,手指捏着吸管抿了一口,沁涼打到筋脈裡,身心愉悅在這一刻到達極緻,像手機信号拉到滿格。
車駛入馬路,溫遇從斜挎包裡翻出手機。剛才因為謝聞頌發來的消息,她還有幾條先前别人發來的沒來得及回。
十條未讀有八條來自閨蜜程以桉,給她發了一個地址,說要給她接風,還有幾條是問她下沒下飛機。
一條條回複完,溫遇偏頭看了眼謝聞頌:“那個,可不可以送我去‘春茶’?”
春茶是一家私人會所,溫遇特别喜歡他們家的一間湯池,每年和朋友聚會也基本都會去那放松。
相比其他本地出了名的銷金場所,這裡的價格還算合适,環境布置也是溫遇喜歡的綠色調。
“不回家?”
溫遇搖頭,“每個月今天是什麼日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這個時候回去幹嘛,明天再說吧。”
這話聽着平靜,謝聞頌卻明白她這麼說的原因,于是沒再說話,默默改了行駛路線。
給程以桉回複消息過去,那邊實時在線,兩個人一來二去聊起來。
空調的冷風隔着裙面吹到她膝蓋上,溫遇調整了坐姿。
等紅燈的間隙,她不經意偏頭,從車窗玻璃的倒影裡看到謝聞頌的側臉。
想起剛才自己看到他時候沒過腦吐出的那句話,她開始噼裡啪啦給程以桉發消息。
小魚丸了:你實話和我說,謝聞頌是不是出國整容了?
程以桉:?
程以桉: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小魚丸了:那為什麼一個多月沒怎麼見,他好像比原來帥了一個度?
小魚丸了:我剛才在機場外碰見他,帥得簡直和渣男沒區别好嗎?
程以桉這次沒秒回,隔了三十秒發了一條語音。
溫遇下意識把聽筒對準左耳,點開語音條。
下一秒,聲音卻從駕駛台旁邊的音響裡傳出來,無比清晰在車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