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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謝聞頌提起這句以前,溫遇以為他忘了剛才車上發生的事。
現在他這麼問,溫遇隻覺得先前搬起的這塊石頭,精準無誤在幾個小時後砸中自己的腳。
達摩克利斯劍都不帶這麼懸的。
被對方無懈可擊噎了一句,溫遇決定曲線救國。
準備使用回憶殺之前,她先扯出抹笑表示誠意:“畢竟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我肯定還是相信你的。”
“噢,我們原來認識這麼多年了啊——”謝聞頌裝起一副恍然大悟模樣,說完這句,他朝溫遇伸出手,語氣聽不出喜怒,“那我的生日禮物呢?”
哐當——
石頭的體積擴大數倍,直接從她頭上壓下來,這下直接全身粉碎性骨折。
謝聞頌見她被問住說不出話的模樣,仿佛已經知道答案,也覺得這話問起來挺沒意思的。
他沒情緒地彎下唇,将寬瘦掌心收回,含糊着抛給她一句。
“沒有也沒事,畢竟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我總不會計較的吧。”
“……”
溫遇剛要說口的話又被堵回去。
這人,明明是想要的。
還非得用她的話來堵她。
估計謝聞頌百年之後全身都軟了,但肯定隻有嘴還硬着。
早知道就用他的嘴壓孫悟空了。
還用什麼五指山。
但。
誰讓她錯在先。
見謝聞頌又去扒拉酒液上的薄荷葉子,視線都沒興趣分給她了,溫遇趕緊伸手扯住他的衣袖。
“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隻要我能辦到,一定争取滿足你。”
想起自己交完房租就要縮水皺巴的錢包,溫遇的心碎成一片一片,咬牙說出這句話。
這下應該,足夠有誠意了吧。
沒想到對面的人仍舊沒有什麼反應。
“主動張口要有什麼意思。”謝聞頌慢悠悠看了眼她扯住自己的短袖袖口,沒任何抗拒的動作,就着她拉的動作湊近了點,“那就先欠着吧。”
“……”
-
溫遇和程以桉按照事先說好的去泡溫泉,她不太清楚謝聞頌什麼安排,不過兩個人約好下午五點半在春茶的室外停車場彙合。
然後一起回謝聞頌的私宅。
這人挺大方,自己忘記給他準備生日禮物,還同意收留自己一晚。
溫遇表示這可能是多年青梅竹馬的情誼強撐。
頭發吹得半幹,她已經換了身衣服,和程以桉分别之後便步行前往停車場。
夏季的這個點天還未完全下黑,微微發暗的淺藍色透着股白天未消去的清透勁兒,絲絲縷縷的霧紫霞光飄然其上,天邊懸着點绯紅,色彩邊緣模糊一片,倒是绮景。
春茶的私密性極強,溫遇不是登記的車主,隻好在外面等着謝聞頌把車開出來。
傍晚風有點大,将她的裙擺吹得往一側傾斜,溫遇單手壓着裙面,另一隻手捉住飄到鼻尖的碎發,往後攬。
等了會沒見謝聞頌出來,溫遇稍微往旁邊走了走,把手機掏出來,和家裡解釋下今天住在外面的事情,輪胎的碾壓聲從旁邊挪近。
那人降下副駕的車窗,隔着風聲喊了句——
“溫魚魚。”
聲音冷沉,混在風裡被削弱幾分。
“……”
溫遇愣了兩秒發現對方是在喊她。
剛把車門拉上,溫遇随手撥弄後視鏡下挂着的平安符,咕哝了句怎麼還留着,然後瞥向剛才喊她小名的人。
“你怎麼突然這麼喊我。”
“我怎麼喊你了?”某人掌心抹着方向盤,霓虹燈光透進眼裡,明知故問。
“就……喊我溫魚魚。”
這個稱呼,已經很久聽到了。
她光反應就花了好幾秒。
溫遇垂眼,落在平安符邊緣支出來線頭。
從小到大隻有謝聞頌這麼喊她,身邊其他人基本都叫她溫溫或者小溫,和“魚”這個音有關的稱呼,隻有他會叫。
謝聞頌仿佛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淡淡笑了聲:“以前不也是這麼喊的嗎?”
“不記得我生日,難道這個也不記得了?”
見他又将舊賬重翻,溫遇選擇将頭偏向另一側,壓下那抹從心尖上溜走的心虛。
車已經開出春茶駛入大路,彙進車流,星星點點的車燈搖曳在傍晚氤氲的深藍中,有種缤紛錯落的霓虹感。
讓人生出些倦怠的情緒。
溫遇感覺眼皮在打架。
“行了。”謝聞頌單手撐着方向盤,将車泊在路邊。
另一隻手将溫遇扭過去的頭擺正,順手攏了下她的頭發,淡淡的香味飄了一手,“安全帶系好。”
餘光瞥見旁邊一直安靜如雞的某人因為這句話有了動作,謝聞頌收回的手擱在方向盤上,指腹不經意間撚了下。
好像在紀念芝麻大點的開心。
-
謝聞頌的私宅坐落于南川出名的小區“環島”,裡面的獨棟别墅據說在剛放樓盤時就被社會高層人士壟斷,溫遇之前沒來過這,這次跟來的時候也沒忍住咂舌。
将車停在門口的車位,謝聞頌解安全帶的功夫,溫遇已經下車,默默來到駕駛位的窗戶旁,雙手扶着窗沿,眼神很亮:“謝聞頌,核桃在家嗎。”
核桃是謝聞頌養的一隻金毛。
“嗯。”他本來正低頭打開卡扣,聞聲擡頭,迎上女孩湊過來的臉,下意識繃緊呼吸。
夏天傍晚連風都是暖的,順着女孩的發絲飄蕩的方向湧向他的面部感官,帶着她的洗發水味。
腦海一直連着的線繃斷了一根,謝聞頌思緒遊移,她的洗發水應該是白茶栀子味吧。
視線挪到她的臉上,略微停頓。
溫遇是标準的甜妹長相,眼神清澈靈動,雙顴帶着點肉感,像還未褪去的嬰兒肥,下巴圓潤細膩,她偏愛笑,笑起來甜淨柔和,沒有丁點攻擊力。
謝聞頌以前見她對誰都笑眯眯的樣子還在心中納悶過,這麼軟妹,以後被欺負了怎麼辦?
然後看向自己打籃球時手腕上套着的護腕,沒忍住笑了下。
那就他來保護吧。
如果她願意一直這樣笑,也沒什麼不可以。
隻是後來才知道,或許她并不需要。
壓下這股上湧的情緒,謝聞頌松開手裡的安全帶,而溫遇也從他的車窗旁離開,盯着他家門口的發财樹若有所思。
他繞到車後方,從車裡挪出溫遇的行李箱,車輪在地面上滾動,溫遇回頭接過,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