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都有些費力,她深深抽氣,忍不住閉眼。
她原來是發燒了,怪不得渾身這麼燙。
努力回想剛才他的話,溫遇正要下床去找外套。
再睜眼時,周圍的光被擋住,謝聞頌單膝跪在床邊,附身用雙臂攏住她的肩頭,他的耳朵貼在她頭發上。
他在抱她。
意識被燒得模糊,溫遇合上眼。
她怎麼感覺謝聞頌的心跳,比她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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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遇沒想到自己能燒得這麼高。
溫度逼近四十,她長大以後基本沒有燒到過這個數字,如果不是謝聞頌喊她,她估計就這麼迷糊着睡過去了。
躺在椅子上挂水,謝聞頌就在她旁邊,盯着她的輸液器,看液滴流速。
這裡燈光如晝,能将臉上的每個細微表情都照得清楚。
謝聞頌戴了頂帽子,帽檐垂落的陰影剛好到鼻子。
溫遇沿着他的鼻骨往下瞄,試圖用眼神在上面來回滑滑梯,直至盯到彎起的嘴角才發現不對勁。
她合上眼,才發現這時候裝睡已經來不及了。
見某人還假裝睡覺,謝聞頌支着下巴笑了聲:“抱都抱了,看看怎麼了。”
這話怎麼這麼暧昧。
幾個字怪讓人想入非非的。
溫遇正要反思是不是自己玷污了這純潔的友誼,卻發現引起歧義的人實際是謝聞頌。
心虛頓時煙消雲散。
她堅定語氣:“那明明是朋友鼓勵的擁抱。”
話剛說完,對面睇來一眼,沒說話。
溫遇别開眼,仰頭看滴管裡不斷下墜的水珠。
速度好慢。
肚子好餓。
餓到睡不着覺。
上午去遊泳館之前吃了一份可頌和一杯美式,嗆過水之後隻覺得惡心,回家洗個澡就睡了。
現在饑餓感漫上來,比惡心還要難受。
正想着,肚子先抗議地發出聲音,謝聞頌明顯也聽見了,直接笑出聲。
還沒等溫遇有什麼反應,眼下一黑,謝聞頌把自己的帽子摘下來戴在她頭上,挑開折進去的頭發。
“等會兒,我出去趟。”
……
溫遇靠在椅背,眼睛合上,卻怎麼也睡不着,時不時就往門口瞄,看謝聞頌回來沒有。
睡也睡不着,溫遇索性放棄醞釀困意,從随身攜帶的小包裡翻出手機,看到一個小時前林思睿的消息。
three:妹兒,你現在身體怎麼樣了?
她來醫院沒多長時間,林思睿是怎麼知道的?
溫遇秉持先後原則,報過平安再提出疑問,對方明顯在線,秒回。
three:沒事就行。
three:今天謝聞頌在路上還沒到地方,就和我說你聯系不上了,我原本以為他是因為我之前放他鴿子那事和我開玩笑的,結果是真的,也是給我吓一跳。
three:他在你身邊吧?
three:沒事就好,我也能放心睡了。
溫遇一一回複。
退出聊天框,溫遇已經沒了繼續刷手機的欲望,或許是已經輸上液的原因,她能感覺精神狀态稍微要好一點,之前在心底的存疑此刻有時間琢磨。
首先謝聞頌是怎麼判斷她在家,又是怎麼進來精準找到她的。
她當時因為回憶加上做夢,狀态恍惚,情緒起伏也很大,一場意外把她深藏的脆弱全都挖掘出來,這些疑問自然沒有時間去想。
腹稿按順序打下,隻等回來問謝聞頌。
溫遇這回徹底沒了困意,一隻手打着吊針,她隻能單手拿手機,手指上下滑動屏幕消磨時間。
微信提示群聊有艾特消息,她在主頁看了眼,是Mentha内部的閑聊群——
一個什麼八卦都能談點的民間組織。
積攢的信息已經達到999+,溫遇顯然沒怎麼點進去過。
根據經驗之談,這個群的艾特一般都是轉評博文或者是集贊用的,她一般都選擇忽略。
顯然這個點還有不少人在沖浪,她正翻公衆号有趣的文章,頂端信息來自林檬的轟炸。
【寶兒!!!!!快去看閑聊群!!!】
她這才把看了半截的文章小窗,點進積了灰的群聊。
映入眼簾就是一排排的尖叫“啊啊啊”,還有幾條,溫遇簡單掃了眼,表示這簡直是虎狼之詞。
往上翻了不知道多少條,發現“始作俑者”是一段幾分鐘的視頻。
點進去發現是截的謝聞頌的一段采訪。
上午的時候工作群還讓他們及時關注官v,發了新博文讓他們别忘記點贊。
工作上的事,溫遇一貫都設特别提醒,但顯然這個視頻是内部流出,估計現在還是剪輯部的半成品。
想到這,溫遇偷感很重地往周圍看看,戳開視頻之前,她單手從衣兜裡摸出耳機盒,塞了一邊的耳機。
現場有收音,但視頻仍然是半成品,這個角度是從側面拍,謝聞頌隻露了半邊臉。
但仍舊不影響群聊裡發瘋似的讨論。
因為現場收音,并不難聽出視頻裡的對話。
一臉标準微笑的主持人問:“您印象最深刻的一件童年趣事是什麼?可以分享一下嗎?”
謝聞頌交疊雙腿坐在單人沙發上,熨燙平整的西裝沒有褶皺,掌心搭着沙發扶手,指關節屈起敲擊在皮革面。
年輕男人儀态萬方,平時的懶散勁兒散去,襯衫扣子一直系到領口。
還怪認真的。
溫遇默默腹诽。
不知道為什麼,看着這樣的謝聞頌,竟讓她徒生出不自然來。
頂着這股異樣的情緒,她繼續把視頻看下去。
謝聞頌略一思索,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唇邊帶起笑。
“我鄰居家也有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小時候她寫不完作業想抄我的,就給我帶了塊西瓜,要賄賂我。”
畫面裡的男人彎起唇角,弧度很小,很想讓人繼續聽下去。
溫遇眼皮一跳。
這故事怎麼這麼熟悉。
果然,下一秒——
“捧着西瓜的我很開心,尋思從小到大她都沒給過我什麼禮物,好不容易給我帶禮物,當然要珍惜一下,雖然那是塊蒜味西瓜。”
“估計她現在也不知道。”
“不過我作業也沒寫,當時我還想她目的沒達成,會不會怪我吃掉了那塊西瓜。
“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她一點也沒提西瓜的事。”
謝聞頌眨眨眼:“可能是想讓我留個人情給她吧。”
視頻就截了這麼一小段,此刻要是謝聞頌在眼前,她估計都會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
後來沒提西瓜這事,純粹是怕謝聞頌知道之後和她絕交。
畢竟誰知道自己吃的西瓜原本是給小狗的都會忍不住破防吧。
陳年糗事的當事人還蒙在鼓裡,隻有唯一知道真相的溫遇隻剩下心慌。
視頻已經結束暫停,溫遇“心慌”到忘記還在打吊針的右手,剛要擡起退出視頻,手腕被人截住,重新摁回到一邊。
謝聞頌單手拎着保溫袋,彎着腰将手撤回,語氣慢悠悠的,視線落在她亮起的手機屏幕上。
“看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