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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着幾天,溫遇感覺自己敏感到路過隔壁的門口都要謹慎往那邊看一眼,總覺得下一秒謝聞頌就會推開門從裡面走出來,然後看見是她。
那晚謝聞頌和她一起給《冬燈》刷膠,溫遇原本想等到膠幹透再給裝到畫框裡。結果背靠沙發,将所有重量交給柔軟的坐墊,她強撐着精神看電視,看到一半便趴在茶幾上睡着了。
後面的事她不清楚,隻知道醒來的時候自己躺在床上,被子蓋得很嚴。
熬夜後醒來和宿醉都有相似的疲憊,她起床倒杯水,謝聞頌已經不在她家裡,于是迷迷糊糊又來了個回籠覺。
再起床時精神基本恢複,她路過客廳這才發現茶幾也被收拾整齊,最醒目的位置擺放着正方形畫框,裡面赫然是那副刷好膠的拼圖。
一片也沒少,完美得不可思議。
自然光線下,《冬燈》上面的金箔發出反射,淡淡的金色光在整體暗色調的畫面裡宛若點點星辰錦上添花,溫遇将書架空出來的位置留給它。
睡着之後發生的事她一無所知,第二天手機裡也沒有新消息,溫遇隻能假裝自己什麼也不知道。
隻是她唯一清楚的事,就是知道自己産生了逃避心理。
那晚的事情她沒有忘,也還記得她整個人差點疊在謝聞頌身上。
本想在元旦小長假想明白的事似乎并不能在短時間内掰扯清楚,溫遇便想先這樣過。
不過從跨年夜那天到放春節假,她并沒見過謝聞頌幾次。
社裡放春假前隻上了半天班,溫遇早在年末第一批放票時候就搶到了回餘杭的票。
上大學以後,溫遇每次過年都是回餘杭和外婆一起過,徐翩禾和溫成鋼也知道,剛開始并不太同意,不過又聽她說去陪唐熹,便也選擇默許。
夫妻倆也知道他們為唐熹做的太少,便也想通過溫遇多彌補彌補。
想着老人面前總有孩子在,總是不會太孤單的。
溫遇又何嘗不明白這一點呢?隻是親情有了裂縫,再試圖彌合起來就顯得格外難,但她也不會表現在面上,維持着這份感情本身的體面。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也成長到可以獨自做與父母期待方向不一樣的決定了。
他們想阻攔,也并不容易。
原來JAY《晴天》裡面說的“距離吹得好遠”不止可以用來形容愛情。
原來成長不隻有孤獨一種,也将一部分自由還給了她。
溫遇可收拾的東西不多,她搶到的是今天晚上的車票,薄荷色的小行李箱靠在她腳邊,溫遇剛把門鎖上,轉頭看見隔壁謝聞頌家的門緊閉。
封閉安靜,這幾天都一樣。
核桃明顯也不在家,可能又因為他太忙而被送去寵物中心。
果然,他們年底都不太輕松。
稍微在門口停了會兒,溫遇在手機上看到司機定位。出租車進不來藍灣,她拉着行李箱到小區門口上車,直奔高鐵站。
從南川回餘杭,高鐵隻要兩個小時,她到餘杭的時候天剛剛黑下來,時間還不算晚。
高鐵站門口圍了一圈司機正在努力拉客,車燈為滿目的霓虹添了不止一筆,而溫遇卻選擇坐地鐵回家。
正是下班點,溫遇在車廂裡找了個安全感滿滿的角落倚靠,微信裡程以桉問年後幾個人的聚會她要不要參加,她剛回完消息,看見最下面自己和謝聞頌的聊天框被頂下去了。
她重新上拉回來。
他頭像裡小貓水靈靈的葡萄眼似乎在和自己對視。
略作猶豫,溫遇戳開謝聞頌的朋友圈,下拉刷新一下,并沒有新發的動态。
冬天的車廂暖風勁挺大,溫遇的臉被吹得特别燙,燙得連帶指尖都有點發麻。
地鐵又一個加速的瞬間,溫遇後背因為慣性撞在剛才倚靠的位置。
隔着厚衣服沒什麼疼感,反倒撞出了一絲清醒。
找到林思睿的聊天框,溫遇删删減減發了一句話過去:思睿哥,你知道謝聞頌這幾天在忙什麼嗎?
溫遇都沒說自己這邊聯系不上,其實壓根是不太敢聯系,隻能這樣旁敲側擊的問。
但林思睿好像也在忙,溫遇隻好先把微信挂在後台,刷會兒别的軟件就點回來看看,隻是快到站了都沒收到消息。
從人流裡分開,溫遇刷地鐵碼出站,将小行李箱放在自己腳邊乘坐扶梯到地面,一側的耳機提示微信有新信息。
應該是林思睿的回複。
邊掃臉解鎖手機,溫遇邊提好行李箱放在地面,她靠邊站,外面的冷氣撞到還發燙的臉,有種意外的舒服。
呼吸白氣将屏幕氤氲一層模糊,溫遇用袖口擦了下,在看清消息的時候,她卻站在原地有片刻凝滞。
我是three大王:謝聞頌生病了,剛在醫院挂水呢。我也是今天去找他才知道的。
我是three大王:妹兒,你方便的話要不要來看看他?
小魚丸了:我剛到餘杭。
寒風讓臉龐的溫度直降,溫遇有點不太能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隻覺得對話框裡無言的空白是冬天難化的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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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睿提着餐盒重新返回急診樓時,某人正把兜帽拉到頭頂靠在椅子上,拉到頭頂還不夠,連眼睛都被擋上,隻留下半張輪廓鋒利的臉。
看着一副不太好惹的樣。
這人往那沒骨頭似的一坐,哪裡是來打針的,不知道還以為是來度假的。
林思睿将餐袋放在他沒打針的那隻手旁邊,碰碰:“诶,吃飯,别耍帥了。”
“……”
謝聞頌沒有動作,隻是用鼻音嗯了聲。
白色衛衣的抽繩一長一短在那挂着,林思睿強迫症上來想給拽成一樣長,不過看到這家夥的态度,又忍不住将吐槽放到這上面。
“溫遇今天回餘杭了,剛給我發消息問知不知道你這幾天去哪了。”
謝聞頌聽到熟悉的名字,腦袋在靠背上挪到他這邊,兜帽檐剛好遮到眼下,除了壓平的嘴角,林思睿也摸不透他此刻是什麼心情。
“她每年都回去的。”
等半天就等到這一句話,林思睿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剛才沒說自己回餘杭時,我還問她要不要來醫院看一下你,現在我慶幸她沒來,否則來了一看你精神狀态倒是好得很。”
這樣說多多少少有點氣他的意思。
畢竟林思睿又何嘗不知道某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