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聞頌單手把白色兜帽從頭頂撩開,眼下泛淺青色,眼白有不少紅血絲,隻是被睫毛垂下的陰影覆蓋,并不明顯。
他上身微微坐直了點,聞言瞥了向旁邊人,一點要生氣的意思也沒有:“醫院這地方,她能少來就少來。”
林思睿已經把打包袋拆開,謝聞頌讓他買的都是便利店食品,吃起來簡便,他本來也沒想吃啥别的珍馐,想着能稍微填點肚子就行。
三角飯團露出一角,謝聞頌剛垂頭咬了一口,遲滞擡起頭:“你沒加熱?”
“……”
林思睿面露尴尬。
剛才看到溫遇的消息,自己一着急拎着打包袋就回來了,也沒加熱。
裡面的飯團和三明治都是涼的。
“那個,我去問一下醫院有沒有微波爐加熱的地方……”
林思睿指尖剛想勾住打包袋,謝聞頌擡手阻止他:“不用了,就這樣吃吧。”
“一會打完吊瓶,我還得回環想。”
林思睿從鼻子裡擠出一股氣,直接把無語寫在臉上:“身為老闆,生病了都不給自己放個假?”
謝聞頌沒說話,四五口吃完了一個飯團,将吃完的包裝紙收到一塊,最後重新裝回袋子裡。
加絨的衛衣兜帽将他的脖子捂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張因為生病微微泛白的臉。
被白熾燈打着,雖然臉色發白,不過剛才還有精力和他說這麼長時間的話,估計沒多大問題。
林思睿瞅着他,在心裡罵了句變态。
前段時間出差,剛回來沒幾天又開始忙,連核桃都沒時間管,打個吊水的功夫還得單手回複工作郵件,忙得腳不沾地就差整個人懸浮在空氣裡了,連人回老家了都不知道。
護士給謝聞頌卸針的功夫,林思睿在一旁冷飕飕來了句:“事業心别太強了,小心回頭妹妹給你忘在腦後了。”
謝聞頌盯着手背貼的止血膠布,不在意地起身,一副不為所動樣:“你剛不說她還問我來着嗎?”
語氣輕飄飄的,對他剛才說的話半點沒放在心上。
“現在沒忘就行。”
“…………”
如果環境允許的話,林思睿甚至想給他鼓個掌。
有你這樣的戀愛腦,以後做什麼事都會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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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林思睿也有點要處理的事,可以順便送謝聞頌回環想。
謝聞頌剛把帽檐拉到眼前,本想小憩一會兒,上衣兜裡傳來手機的細微振動。
盡管把帽子拉下來,車外的霓虹還是晃得刺眼,他半閉上眼,單手把手機拎出來,解鎖之後這才看到是溫遇的信息。
發熱後的眩暈感還未消退幹淨,他看眼前東西都重影。
以為是工作信息,想着一會回去了再解決,卻沒想到是溫遇發來的。
想到剛才林思睿說她在打聽自己。
心尖微微顫動一下。
小魚丸了:你生病了嗎?
他打字比往常慢,像是連回複的時間都格外珍貴:嗯。
那邊明顯在線,秒回。
小魚丸了:那你現在感覺好一些了嗎?
謝聞頌又打了個嗯發過去。
打字框裡的綠色豎線速度似乎越來越快,像他不穩定的心跳節拍,謝聞頌仰頭呼出一口氣,熱得直熏臉。
等待對方再次發來消息的間隔,謝聞頌偏頭看向窗外,剛好和正懸挂在黑暗裡的月亮對上眼。
今天夜晚有層薄霧,仿若一塊橡皮輕輕擦平了月亮的兩個角。
掌心被細微的振動震得酥麻,此時的心率比尋常安靜下來時要快,謝聞頌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這個影響他最明顯的人身上。
他有時也在想,到底喜歡一個人要到什麼程度上,才能哪怕從不相幹的人口中聽到和她名字諧音的字,都會忍不住心跳加速。
也許生病會不自覺讓人生出脆弱感,直面内心平時被壓制的各種複雜心緒。
就比如現在。
他很想見她。
如果可以。
甚至還想得寸進尺地抱一抱她。
哪怕借助脆弱,說一聲我好喜歡你。
隻是很多事一開始隻能想一想,時間一久,便成奢望。
小魚丸了:我給你買點藥寄到家裡吧,你現在方便拿嗎?
謝聞頌回她說沒事,溫遇在那頭說外婆剛才找她有事,如果他這邊需要什麼随時和她聯系。
他說好。
于是對話又這樣在自然而然的進行時裡結束掉,謝聞頌本想放下手機稍微休息會。
剛才一直盯着屏幕,現在眼前又出現重影,頭又熱又暈,仿佛被困在四面不透風的桑拿房裡。
謝聞頌偏頭望月,發了一條僅自己可見的朋友圈。
【說宇宙太過空泛,今晚我們隻講月亮。】
宇宙雖大,不如一輪鈍角月亮。
比如現在。
溫魚魚,我有點想你。
你可不可以,擡頭看看月亮。
一眼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