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好了。”
“那我們走吧。”謝聞頌看向跟來的店長:“今天謝謝您了。”
“沒事。”她略帶深意的眼神在他倆之間稍作逡巡,最後停留在溫遇的身上:“成人快樂。”
……
溫遇一覺一直睡到鬧鐘響,比平時起得要早些,打算提前把妝畫好再去學校。
等她提着東西下到一樓,并沒有任何聽見什麼動靜。
徐翩禾昨晚應該并沒有回來。
溫遇從鞋櫃裡拿出一雙她十八歲生日徐翩禾送給她的高跟鞋,想了想還是換上。
皮革底踩上去有點打滑,溫遇嘗試着走兩步,最後還是選擇再帶一雙平底鞋去學校。
旁邊的門闆被人在外面敲了敲,溫遇順手擰開門,謝聞頌已經站在門口,熟悉的黑色繡花漁夫帽戴在頭上。
他根本沒穿正裝,甚至就是平時的日常穿搭,上衣還是和帽子同色的T恤,鎖線工裝褲也是黑色。
溫遇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淺色裙子。
早晨稍微有點冷,她披了件白色的外套,紗裙露肩,隻穿一件肯定會冷。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謝聞頌意識到一黑一白的他們,似乎笑了下。
“很漂亮。”
溫遇抿唇,有些不好意思:“你也是。”
謝聞頌和她一起出門,他走得并不快,卻還是意識到什麼往後看。
剛巧對上溫遇有些煩惱的眼神。
謝聞頌和她一起坐在後排。
“腳受傷了?”
“沒有。”
溫遇将裙擺往上提了提,露出腳上的碎鑽高跟鞋。
她垂頭,臉側邊好的發辮散落幾縷碎發,輕輕拂在晨光裡:“就是有點不太适應。”
謝聞頌從褲兜裡摸出來幾條創可貼遞給溫遇。
她接過,發現上面印着Hello Kitty,美樂蒂和大耳狗。
可愛到似乎和謝聞頌并不沾邊,溫遇愣了下才問:“這是你買的?”
“還是。”她想了想,道出自己的推理:“别的女孩子送給你的?”
明顯是在說這麼可愛的創可貼,總不可能是他自己的買的。
“不要還給我。”謝聞頌面無表情朝她伸出手,眼神往上擡的那瞬間,是溫遇熟悉的感覺。
懶散的,又帶點兩個人之間的獨有的火花,不經意地釋放就能點亮彼此。
還挺傲嬌的。
“要。”溫遇見他真的要拿走,連忙攥緊手心,收到胸前,有點不舍得貼。
謝聞頌看溫遇一直用指尖觸碰創可貼上的可愛圖案:“我自己買的,還有很多。”
“噢。”溫遇這下沒心理負擔了,低頭把裙擺再次往上提了提,小心将創可貼貼在後腳跟的位置。
認真到臉頰鼓鼓。
謝聞頌原本想說句“笨蛋”,結果還是忍住了。
誰讓她綁頭發的蝴蝶結太可愛了。
謝聞頌支起下巴看窗外,無聲勾起唇角,他真是在心裡還要嘴硬一下——
好吧,其實他想說的是公主更可愛。
在心裡嘴硬的後果是,最終犟不過自己。
要把正确答案在心底念一遍。
……
到學校之後要先在班裡集合,溫遇到的時候,班裡基本三分之二的人都來了,剛進來就感覺很多束目光落到她身上。
溫遇坐在靠窗戶第三排,剛把手裡的東西放下,身邊圍上來幾個平時熟悉的同學。
坐在她後排的女生哇哦一聲:“溫遇,你今天好漂亮。”
“你的妝是自己畫的嗎?可以一會幫我畫一個嗎?”
溫遇回:“可以呀。”
謝聞頌站在樓道玻璃外,輕易捕捉她陷在陽光裡的那抹笑容,突然有點不太想挪開自己的腳步。
文理分科後他和溫遇被分開到兩個樓,他來文科樓的次數不多,今天因為有時間便一直跟着溫遇到他們班。
他沒停頓多久,隻是在想有時候喜歡一個人太久,連眼神都變成一種守護。
成人禮開始之前,程以桉拉着溫遇補腮紅,女孩子之間的話題可以聊到很遠,直到班主任進來說準備下去的時候她們才分開。
溫遇坐回位置上,手機裡已經存了幾條消息。
是徐翩禾發來的,問她衣服的事又沒有解決。
溫遇回複已經解決了,想想還是問下溫途的情況。
得知他沒事,溫遇回了句好,兩人的聊天戛然而止,她有些不知情緒地看了眼窗外。
後排的女生拍了下她的肩膀:“要下去了,溫遇。”
“好。”
窗外天藍雲薄,溫遇想,她真的要長大了。
成人禮開始之前按照慣例要先進行校長講話,溫遇站在最後一排,穿着高跟鞋的腳腕已經開始發酸。
她低頭歎了口氣,正準備把手機摸出來,屏幕自動亮起,顯示消息彈出。
【隔着老遠都能聽見你歎氣聲了。】
?!
溫遇謹慎地敲了眼四周,和同站在最後一排的某人相隔二十米對望。
這個距離不太能看清謝聞頌的表情,不過肯定的是,這人一直在看她。
小魚丸了:你不再看看稿子?畢竟一會兒要上去講話的人。
謝聞頌早在半個月前就被安排到在成人禮上講話,這事溫遇還是聽同學讨論才知道的。
【沒有稿子。】
小魚丸了:果然學霸都靠臨場發揮。
對方回她一個句号。
溫遇沒忍住笑出聲。
其實謝聞頌當天發言的内容溫遇已經記得不是那麼清楚了,她印象深刻的是他下台前的最後一句話。
他說。
【願天氣都好,理想長鳴。】
是很好的一句話。
不然她也不會記到現在,仍舊印象深刻。
校長和老師學生代表講話之後,大家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安排在成人門和校園其他地方拍照。
加上今天是開放日,所以有不少家長也一起來參加活動。
溫遇聽見有好幾位家長問自家孩子剛才在台上講話的人是誰。
熟悉的名字飄在耳畔。
她自己都沒發現心中揚起星星點點的驕傲,仿佛腳下的高跟鞋都能走出風來。
成人門布置得很好看,隻是現在拍照人太多,溫遇和程以桉商量着一會兒再去,便先約着去小賣部買點零食。
溫遇早上沒吃東西,現在胃裡直泛酸。裙腰很寬松,吃點東西不礙事。
怕弄髒裙子,溫遇和程以桉找了兩把塑料椅,椅子稍微有點矮,她隻能先把裙擺往一塊收攏再坐。
“诶?”程以桉正翻看手機,從旁邊的椅子上站起來,看向溫遇:“寶,我哥在門口了,我去找一下他,一會回來哈。”
程以灏今天上午正好沒課,聽說妹妹要參加成人禮,一大早就從學校趕過來,溫遇說你去吧。
目送程以桉的背影,想起剛才陪同同學一起來的家長,嘴裡的面包突然有些噎人,溫遇吃了一半就放回包裡了。
“一會兒一起拍張?”
身邊有個人走過來,溫遇甚至連頭都不用回,單憑聲音就知道是誰。
“行啊。”
“雖然他們都沒來,不過我們也并不隻有自己不是?”
謝聞頌口中的“他們”是誰,不言而喻。
喬若琳和謝景舟由于工作原因,這段時間也不在家,自然也沒辦法來陪兒子參加成人禮。
在這方面的缺口上,他們意外契合。
“你會難過嗎?”
“這種重要的時刻沒被他們見證。”
溫遇看向旁邊已經坐下來的人,問了這麼一句。
“倒不覺得難過。”謝聞頌笑得很輕:“至少你還在,不是麼?”
“一起長大的人沒被時光沖散,也是一種幸福。”
他說完這句話才往她這邊看,似乎對她的反應很好奇,溫遇也被這句話觸動心弦,挪開目光的同時小聲嗯了下。
溫遇和程以桉用拍立得拍了不少照片,最後愣是把帶去的相紙都拍光才算結束,程以桉和哥哥約了飯打聲招呼提前走,溫遇收拾好東西正要給謝聞頌發消息,扭頭已經看見他站在班門口。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一回頭,總是不意外出現謝聞頌的身影。
拍完照回來的時候班裡基本已經沒人了,溫遇整理好包裡的東西就往門口走。
剛要下樓梯,才發現腳上的高跟鞋還沒換。
謝聞頌注意到她片刻的停頓,目光落在她露出來的鞋尖上:“現在換鞋?”
溫遇猶豫:“下去再換吧。”
送他們回家的車還沒到,他們隻好先站在路邊,郁郁蔥蔥的樹下,兩個人肩并肩站在一起,溫遇從手提包裡拿出早晨帶的那雙軟底平底鞋放在地上。
她沒太彎腰,怕裙角蹭到地面,但是一邊拎包一邊提裙擺,還要顧及拖鞋,實在不太方便。
謝聞頌留意到她的動作,原本還揣在兜裡的手也拿出來,整個人蹲在溫遇旁邊,幫她收攏裙擺,稍微往上提了提,不會蹭到地面。
“你——”溫遇咬唇。
謝聞頌将右腳的平底鞋放在旁邊:“換吧。”
細碎光影化成點狀精靈遊移在他們身上,謝聞頌單手幫她提裙擺,另隻手把她要穿和換下的鞋拿到對應的位置,她換好鞋連腰都沒彎,全是謝聞頌幫的忙。
碎鑽高跟被謝聞頌單手拎起來,他騰出另外的手,把頭頂的帽子摘下來,給溫遇戴上。
某人使了點壞,故意用帽沿擋她的眼睛。
溫遇也在笑,伸出手盲拍了他一下:“你幹嘛!”
視線短暫相隔的這幾秒,謝聞頌沒讓眼神表達得太過明顯。
他啧聲,為自己的捉弄找借口。
“太熱了,怕你中暑。”
可那天下午的風并不熱,吹到身上的溫度正好,溫遇也隻當他是心血來潮非得捉弄自己一下,卻不會料到那是遮擋藏不住心動的眼神。
那是謝聞頌少有的沖動。
和紗裙同色的粉色蝴蝶結絲帶飄蕩在溫遇的發間,直至風停,斡旋的氣流平穩下來,隻剩下一點卷起她的發尾,微微帶着晃。
和枝尖的綠葉搖晃同頻。
那是夏天,那是記憶難忘的十八歲。
是謝聞頌帶着溫遇去租禮裙的十八歲。
這一場成人禮不想也不應該有遺憾。
謝聞頌低頭看向手中的高跟鞋。
唇角被風而牽。
青春有千千萬萬種,有你在是最好的一種。
魚魚公主,十八歲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