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遇沒想到舊事重提是在這種場合下。
還有。
什麼叫從二十多年前就開始占便宜了啊。
“……你别把事說得那麼恐怖行不?”
“恐怖嗎?”謝聞頌笑道:“還行吧。”
溫遇沒想到挖坑挖到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郁悶地想自己還是沒有謝聞頌夠無賴。
不然怎麼會次次都輸給他。
兩個人沒走多長時間,溫遇就看見廣場旁邊亮起燈泡的小攤,謝聞頌跟着她的眼神望過去,竟然是打氣球的攤子,“你說的手癢就是這個?”
“嗯哼。”說起打氣球這件事,溫遇說話都有底氣了起來:“以前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來這走走,來這打過幾次,技術好到差點被老闆拉黑,後來學習忙一點就沒怎麼來過了。”
“不是我吹。”溫遇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做出一個打槍發射的手勢,“我當時還靠這個成了這一塊的孩子王呢!”
“這麼厲害啊。”謝聞頌看她眼底冒出的細碎亮光,因為說起令溫遇自己驕傲的事,光束逐漸鋪滿眼底,掀起一道又一道的流星群。
“姐姐……”
他們兩人站在打氣球攤子的外排,有小孩也許是聽見剛才溫遇說的話,湊過來喊了她一聲。
小女孩有些怯生生地松開拉着溫遇的手,剛要說什麼,她媽媽從身後跑過來,書包的兩條背帶還挂在手上。
女人跑得急,氣喘籲籲道:“你跑哪兒去了你,給我吓一跳。”
女孩媽媽注意到站在旁邊的溫遇,伸手帶了下有些淩亂的頭發:“她剛才是不是說什麼了?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不太懂事。”
“沒關系。”溫遇蹲下身看小女孩:“你是想讓我幫你拿到一個玩具嗎?”
她指了指放在氣球闆旁邊小桌子上,整齊碼放的一堆毛絨玩具。
小女孩點點頭又搖頭,最後把目光給向媽媽,兩隻小手無措地疊在胸前手指絞在一起,“可以嗎?”
是在問她媽媽,也是在問溫遇。
明顯是特别乖的孩子,溫遇一向不太能拒絕這麼乖的小朋友,所以她這邊自然是沒問題的,就看女孩的媽媽同不同意。
溫遇先表明自己沒關系,女孩媽媽看了眼自家孩子亮晶晶的眼神,歎了口氣:“麻煩你了,姑娘。”
小女孩的手臂頃刻間環住媽媽,笑聲悶在衣服裡也難掩興奮,她松開媽媽又摟住了溫遇的脖子。
溫遇指了指桌子上的玩偶:“告訴姐姐,想要哪個?”
小女孩糾結地咬手指:“最邊上的那隻小兔子就行。”
“沒問題。”
謝聞頌就在旁邊看着溫遇蹲下身漾起來的一圈裙擺,明明夏天還沒來,他卻仿佛已經看到了夏天。
公主好像在哪兒都會發光。
哪怕這塊燈光忽明忽暗,顔色也被過濾到隻剩一層昏黃,也不影響她自己散發的照明粒子。
打氣球一次二十塊,二十個氣球打中十五個以上就可以赢得一個玩偶,如果二十發全中可以把最大的娃娃抱回家。
玩具槍多多少少都是被改裝過的,溫遇上手掂了掂,唇角掀起一抹很淺的弧度。
她轉頭,略帶深意地看了眼謝聞頌,稍微擡高手上的玩具槍,示意他好好看好好學,自己要發揮了。
謝聞頌雙手環在胸前,将公主上場前的驕傲看了個完全,目光從她舉槍的姿勢掠過,就知道溫遇所言非虛。
她開槍沒什麼猶豫,甚至整個人都沒什麼緊張的狀态,一發又一發地穩定輸出,姿勢都沒變,精準率高到周圍的目光都漸漸向她聚攏。
溫遇眼神都沒變化半分,指關節扣動扳機,動作相當幹脆利落。
前十九槍全部打中,溫遇最後一槍隻聽見聲音但沒有子彈,她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打偏了,餘光瞥見老闆搓在一起的手,明白了什麼。
商家的慣有心機。
不過她并不是沖着那隻最大的玩偶去的,倒也沒糾結這點。
拿到小兔子,溫遇直接放到小女孩手裡,剛才在這邊玩的孩子都被她吸引,此刻才發現她是幫别人赢的,便湊成一堆繞在她身邊,問能不能也幫他們打一下。
老闆反應過來,剛才憋紅的臉到現在還沒消下去,他立刻拔高聲音,強調不能代打這件事,而且每個人今天最多隻能打一次。
孩子們因為這番話散了大半,拿到兔子的小女孩摟着玩偶半天,見人群散開,跑過來又抱了溫遇一下。
女孩媽媽說要把錢給她,溫遇搖搖頭說了句不用。
謝聞頌雙手裝在兜裡,從剛剛站的位置走過來,風把領口的布料揉皺了些,晚上光線暗,看上去多了幾分頹靡感。
“其實這個我也會點。”
“本來剛才想在你面前帥一把的,完全不給機會啊。”謝聞頌刻意朝她傾身,彎彎唇角:“給你男朋友一點發揮空間呗。”
溫遇一臉無辜,表示這就是自己的基操:“那一會兒你去,我看看你發揮得怎麼樣?”
“遵命,公主。”
謝聞頌說完還真去排隊了,于是剛才某人站的位置成功被她繼承,溫遇饒有興緻看他所說的發揮空間到底是什麼樣。
一般打完二十發沒夠十五槍的就算失敗,謝聞頌前面都是小孩。
玩具槍改裝過,加上前面精準度不高,打得快結束得也快,等到他摸上槍的時候,一直倚在那兒的老闆下意識直起身子。
謝聞頌也在手裡掂了掂那把玩具槍,溫遇不知道他發沒發現裡面的貓膩,隻見他掂過後擡起槍,沒什麼糾結地打了三發,都沒中。
老闆直起的腰重新彎下去,換個更舒服的姿勢倚在座位上。
旁邊有看熱鬧的人已經有人開始發出噓聲,可溫遇倒不這麼以為。
半場開香槟不可取,半場關香槟也未必就是正解。
第四槍開始,謝聞頌很快找到感覺,一連十發都是百分百中。
和溫遇意料中的差不多,以她對謝聞頌的了解,能出現現在的局面絲毫不意外。
還剩下七發,容錯有兩槍。
如果最後一槍仍舊沒有子彈,那就隻有一槍的容錯。
這個玩具槍其實不太好打,溫遇剛才就發現了,比之前她來的時候似乎又有改裝。
她今天能中十九槍,肯定有運氣成分在裡面。
心裡雖然想着事,溫遇的目光還是全落在謝聞頌身上,剛才她自己打的時候沒緊張,現在手心竟然有點出汗。
謝聞頌稍微調整了下節奏,每一槍隔了七秒左右的空檔,他選擇穩紮穩打,最後打了二十中十五。
老闆也沒想到今天這錢這麼不好賺,探究的目光落在正挑選玩偶的謝聞頌身上,發現他和剛才那個女生都拿了個最便宜的兔子,心裡默默松口氣。
“發揮确實很厲害。”溫遇不吝惜誇獎,豎了個大拇指給他,“有點兒令公主刮目相看了。”
溫遇視線下落到兔子身上,也沒想到他也會選同一個,單手撐住膝蓋,拎起一隻兔耳朵看他:“你喜歡這個?”
“還行吧。”
謝聞頌瞅見湊到自己面前來的小腦袋,溫遇眼神柔軟地看他手中的兔子,他突然就想起剛才書架前女孩如蝴蝶觸須一掀一掀的睫毛,因為緊張刻意繃緊的呼吸,因為在意的人就在眼前,壓抑不住的腎上腺素飙升,臉頰從粉深到紅,唇線也因為緊張抿成一條線……
她好像不知道自己很可愛。
難以被遏制的沖動在身體内聚集,謝聞頌偏頭猛地吸了口冷氣,試圖沖掉那股不太安全的燥熱。
他不是喜歡兔子。
是因為喜歡的人是兔子。
玩偶兔被溫遇抱走,謝聞頌已經在附近打好車,一路上搖搖晃晃,溫遇又有點困,抱着兔子靠在謝聞頌懷裡,時不時咂咂嘴。
這肯定是夢見吃什麼好吃的了。
饞小兔。
她晚上還沒吃東西,謝聞頌尋思到家給她做點什麼。
不過——
他得先吃飽。
溫遇快到家的時候就醒了,就是思緒還跟着慢半拍,差點把玩偶兔子落在車上。她雙手護在胸前,直愣愣地看着車從眼前開走。
有什麼微涼的東西落在面頰,溫遇仰頭,在樓門口的燈光下看見有細小的白色在飄落。
她睜大雙眼,伸手去接。
真的是雪。
這個時間,餘杭竟然會下雪。
雪粒很小,小到除了點點清涼融進空氣裡,鑽進鼻腔有輕微的涼感,幾乎存在感不明。溫遇剛才的迷糊才消散一半,就聽見謝聞頌喊她的名字。
溫遇這才想起來旁邊還有個人,雀躍的心情想要帶着聲音一起告訴謝聞頌。
“謝聞頌,下雪——”
轉頭的那瞬間,某人早有預料地扣住她的下巴,溫遇仰起頭,剛剛才被冷氣沖涼的唇重新被人熨熱,耳側有雪花很輕掃過,像是附和此刻浪漫的氛圍提上的落款。
溫遇單手把兔子圈在懷裡,不至于讓它掉到地上,另一手攬在謝聞頌頸後,把他帶着往自己這邊壓了壓。
唇瓣相貼的位置因為某人的笑聲擠出一條縫,他就在他們呼吸之間邊喘邊笑:“公主這麼霸道?”
雪落得很慢,溫遇的心跳又開始錯拍跳動,因為剛醒,她聲音努力裝也裝不了多狠,聽上去甚至還有種狐假虎威的奶兇:“……不親拉倒。”
雖然這麼說,再次墊腳貼上去的也是她。
唇舌交纏的聲音太過明顯,早就把那存在感不高的雪落聲擠到犄角旮旯裡。對方挺直接的侵入讓溫遇顫動起睫毛,她很小地嗚咽一聲,抓他肩膀的手無意識用力。
在這方面她主動的結果,一般最後也是被謝聞頌輕松奪走。
哪裡能想到平時那麼拽那麼硬的一張嘴,親起來竟然是甜的。
魚魚公主表示不理解。
不過如果和他在一起的是自己的話。
那就很合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