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聞頌套了件上衣推開卧室門往外走,臂彎處搭着件白色的針織外套,他就手遞給溫遇:“你披上點,别感冒了。”
溫遇沒急着往身上穿,盯着外套上純色的牛角扣,狐疑看他:“這是你的衣服?”
“嗯。”謝聞頌往玻璃杯裡兌點剛燒好的熱水,扳開鋁闆把藥片倒在手心,混着水吞下去,“我沒怎麼穿過。”
“噢。”溫遇披好,然後擡手去碰謝聞頌的額頭,“還是挺燙的。”
謝聞頌莞爾,連帶着眼角都往下彎:“我剛吃藥,藥效哪有那麼快。”
溫遇看他剛喝過的玻璃杯,也發覺自己剛剛這個行為有點沒經過大腦,火速收回手,裝作沒事人一樣往廚房走。
謝聞頌拉住她,眼神問她要去做什麼。
“我去煮點粥……”溫遇說到這反應過來,“你這是不是連米也沒有?”
四目相對,謝聞頌率先挪開視線。
溫遇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直接說:“你來我這吧,把核桃也帶來。”
“據說下一周還會起風降溫,等天氣真正暖和以前,你都先住我那吧。”
謝聞頌拿起杯子的手稍頓,目光望向已經往門口走的溫遇,她看見放在鞋櫃外面的鞋,自然而然蹲下身往櫃子裡收。白色的針織外套差一點垂到地上,明顯要比她平時的衣服大一圈,松垮披在身上,像隻偷穿大人衣服的兔子。
溫遇右手搭在門把手上,回頭看他:“把藥拿上,熱水我這有。”
核桃已經乖溜溜地來到她身邊,和女孩一起出了門。
謝聞頌坐在餐桌邊,就這麼被公主安排好詳盡的一切。
他慢悠悠站起身,把藥盒裝進塑料袋裡。
某人笑得肩膀輕微抖動。
想起高中某次公主生氣時,滾到她腳邊的籃球看都不看一眼。
明明清楚知道那球是他的,也看見他要往這邊走的動作,就等着她幫忙踢一腳。溫遇眼神愣生生在他周圍勾了個輪廓,完美避開他所站的位置。
明顯空氣都比他有存在感。
溫遇仿佛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和同學一起往教學樓裡走。
和她結伴走的女生一臉疑惑地看他倆。
謝聞頌隻好自己去她剛才站的位置撿球,他當時還在想,公主好冷漠噢。
現在——
他想起剛才溫遇勉強維持淡定說出去她那住的話。
她應該沒發現自己悄悄紅了耳朵尖吧。
公主哪裡冷漠了?
公主明明很熱心。
也很心軟。
-
拂開擋在臉上的發絲,溫遇坐在公園的木質長椅上,整個人被溫暖的太陽光裹挾,她舒服地喟歎一口氣。
隻不過這口氣還沒喘完,她又伸出手往謝聞頌的腦門貼,然後習慣性和自己額頭的溫度做對比。
“好像不燒了似的。”
謝聞頌把剛剛拉上去的帽子又重新蓋下來,陰影罩着一張冷白皮的臉。
黑色口罩将他下半張臉罩了個幹淨,這人還戴了個墨鏡,溫遇出門前還吐槽過他這是什麼明星打扮,然後想起這人應該也算是個“明星”。
之前她還擔心被社裡的人看見認出來他這張辨識度相當高的臉,現在倒是沒有當時的緊迫感了。
原因是溫遇已經在此之前與他“君子協定”:如果哪天事情暴露,就說謝聞頌是找她要債的,以防萬一,溫遇還将手機裡給他的微信備注亮出來加以佐證。
謝聞頌問她Bigboss是什麼意思。
溫遇顯然已經入戲:“當然是房東啊。”
“…………”
謝聞頌扯了個不算太好看的笑容。
誰當初腦抽答應要和她“君子協定”的?
他想起之前握住她手占便宜那件事,他想,可能答應的時候是第二人格跑出來吧。
反正應該不是他答應的吧。
思緒流轉到現在,謝聞頌注意到溫遇還在暗暗比量他們兩個人的體溫,不禁笑出聲:“出門的時候就已經不燒了。”
他之前倒沒覺得,溫遇這麼喜歡給人測體溫:“一分鐘前,你剛把手從我頭上拿開,帽子差點飛到旁邊的草坪上。”
“……有嗎?”
溫遇眨眨眼,試圖蒙混過關。
回應她的是謝聞頌很小的笑聲。
口罩過濾一層,落到她這邊,似乎剛從草地裡打滾一圈,粘了一層毛刺樣的嫩草,蹭得耳朵都跟着癢癢的。
溫遇以前還沒覺得,自從和他在一起之後,這人的聲音也開始變得犯規起來。
加上早晨給她視覺感強大的沖擊……
溫遇突然覺得鼻子有點幹。
想起青春期最躁動的時候,程以桉興緻勃勃地給她分享了好幾個精選的小視頻。
溫遇起初還沒意識到不對勁,直至緊閉的房門内,她躺在床上,聽見聽筒裡傳來大口喘氣的聲音,以及各種壓抑克制的悶哼聲,才發覺程以桉到底給她發了什麼。
那後來,還有段相當精彩的故事。
溫遇發現現在的自己能很坦然地面對當時的窘迫——
隻是還沒坦然到當着謝聞頌的面講出來。
核桃的牽引繩在謝聞頌手裡,小狗在活動範圍内盡情撒歡,肚皮迎向太陽光,似乎也在感受春天獨一份的溫暖,金燦燦的毛藏了零星草屑。
這個春,兜兜轉轉還是踏上了。
溫遇興緻沖沖買了兩個櫻花味甜筒回來,上面還插着櫻花形狀的粉色小餅幹,她照舊拍了幾張照片,咬掉最上面的尖,慢悠悠開始欣賞。
謝聞頌手指把口罩挑到下巴的位置,有些欲言又止:“那個——”
“你真把我當房東啊。”
溫遇轉頭,某人嘴角還有淡粉色的冰淇淩,唇線因為問話的内容而不自覺微微繃緊,尾端弧度很小的上翹好像也蒙了層不自知的委屈感,隔着一層墨色鏡片的雙眼藏不住半真半假的水汽。
公主又看了眼盡情撒歡的核桃,目光又移向他。
好像目前是這隻小狗比較可憐。
溫遇在心裡默默吐槽某人怎麼總是偷偷賣萌而不自知,表面上卻被他這副模樣吃得死死的,果斷且火速地親了下他的唇。
“騙你的。”
從他唇上離開,溫遇忘了自己也滿嘴的冰激淩奶油,原本謝聞頌嘴上還沒多少,她這一貼竟是粘掉大半去。
溫遇頓時笑出聲,連連說不好意思,另一隻手就要從兜裡翻出來紙巾給他擦。
“我給你擦擦。”
“不用。”
溫遇指尖剛捏上手帕紙的外包裝,就被謝聞頌牽她的力道下意識扭回頭。
某人剛摘下帽子的頭發不太乖順,翹起來好幾根,溫遇正想問他怎麼把帽子摘下來。
謝聞頌單手捏住漁夫帽帽檐,将裡側擋在他們的臉前,下午公園的人少,溫遇往帽子遮擋的方向看了眼。
唇上微微發幹的奶油被貼上來的濕熱重新融化,謝聞頌手上的牽引繩動了動,與衣料發生細小的摩擦聲。
帽子擋住一部分向它們席卷而來的風,剩餘那些人殘存的氣流是僅僅隻能掀起發梢的溫柔情調。
謝聞頌專注和她接吻。
“我再蹭回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