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三歲的時候,我還抱過他,可乖啦。還還還...”江母的眼睛轉悠了半天,終于憋出來一句:“還背了一首詩給我聽,背的那叫一個行雲流水。”
她比出三根手指,在女兒面前晃了一下:“才三歲啊,就那麼讨人喜歡,常言道三歲看老,沒跑啦。定是個很好的如意郎君。”
說着,江母還拿起女兒的手放在掌心裡按了按,似乎已經看到了他們小兩口日後的美滿日子。
江父也随聲附和:“對啊,這麼好的郎君,打着燈籠都找不到!”
緊接着,他自信滿滿地打趣:“你娘看人不會錯的,你看爹爹我,就能知道你娘的眼光多好。”
江母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說什麼呢,少給自己臉上貼金。”
且不說他們的印象還停留在三歲那會兒,即便是看過如今的謝珩是什麼纨绔模樣,此事也不會有回旋餘地。
畢竟,江攬月也不敢去禦前抗旨,自己死不死無所謂。隻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到時連累整個江家,阿姐的皇後之位,爹娘的性命,都将會被連累。
她是有些纨绔,在小事上與别的世家小姐稍有不同,卻不會在大事上不顧家人性命安危。
婚事而已,死不了的。
大不了日後,再想法子和離。謝珩也算是半個自己人,好好說的話,和離應是輕而易舉的。
三日後,大婚至。灼日高照,碧空如洗,是良辰吉時好兆頭。
待嫁的閨房中,江攬月端坐在梳妝鏡前,拿着小冊子翻來覆去的看。春雪在旁站着,梳着她一頭如瀑的墨發。
見她還在留戀冊中的男子,春雪多嘴道:“小姐,你這冊子,還是不要帶去謝家了,被旁人看到不好,尤其是姑爺。”
“你放心,他心裡沒我,看到了也不會生氣。”江攬月歎氣,眼中全是惋惜:“這裡頭可都是我的過往啊,我怎麼将它丢棄。”
“小姐,可他總歸是你的夫君,成婚了便不一樣。這些男子,已然是過去了,若是婚後被姑爺看到,難免會影響到夫妻和睦的。”
聞言,江攬月覺得與春雪這樣恪守老規矩的女子說不通,再說也是雞同鴨講。想當初春雪知道她是這麼個品性的時候,也總勸她不要去那些腌臜之地,後來實在勸不動她這個纨绔性子,才得以消停。
可以說,春雪在耳邊念的經比她親娘還多。
擡起頭,江攬月望向鏡中自己的臉,新娘妝容畫的很濃豔,桃花花钿點綴于額間。
“我至今都沒想明白,陛下為何要将我與謝珩綁在一起。我平日裡進宮也隻去叨擾阿姐,陛下對我印象應是很淡的。這一隻手怎的還伸我這了,說不過去。”
梳的是垂雲髻,春雪在她的發髻上簪上大量華貴朱钗:“那或許是皇後娘娘她自個兒提起的吧,上回來她也為了你的婚事操心,還介紹了世子爺給你打打眼,可惜你沒瞧上,皇後娘娘還說再讓你們多接觸接觸的。雖然沒嫁給世子爺,是可惜了點,但想來謝家富可敵國,對小姐你來說也是一門好親事呢。”
華貴沉重的頭飾一壓,江攬月忽覺腦袋一沉,用手扶着後脖頸。
本來她也看不上那世子爺的,但有謝珩在這對比,她突然覺得那回的世子爺哪哪都好,就是人胖了點,一張大臉上難尋眼睛在何處。
哦,都躲在兩頰的肉後頭了。
雖然謝珩長得比世子爺好,論相貌絕對是雲泥之别。可他除了這點,還有什麼拿得出手呢?
唉,不過見世子爺也是一月前的事了,如今覺得富态的世子爺好,也追悔莫及了。
不過轉念一想,這門親事他們都是被迫的,至多算是倒黴到一處。她心頭因這門婚事憋屈,他肯定也好受不到哪去,這般想來,她忽然身心都順暢起來。隻要謝珩過得不好,她就歡喜。
婚服繁瑣,裡裡外外套了好幾層,最終大紅嫁衣的外袍一披,金絲線勾勒過的花團錦簇紋案曳地展開,顯得富貴吉祥。
她平日裡也愛打扮,卻都是按着城中小娘子慣用的穿着。也就夜裡在坊間舉止纨绔,但凡在别處重要場合,她都是規規矩矩看不出一絲纨绔之相。
連親娘都老說她長了一張乖巧的臉,知書懂禮,隻有她自己清楚,生于江家,既然承受了将軍之女的這份顯赫與榮耀,便也當于重要場合給足江家臉面。
對着直立在地上的大鏡子轉了一圈,絲絲金線如鱗波灼人目光。這樣一看,這謝家置辦婚服的眼光是真不錯。
每一針每一線都是真金白銀在燃燒。
“吉時快到了,新娘子好了嗎?”忽然,外頭的喜婆隔着門催促着。
“馬上好!”春雪也還沉浸在小姐的美色中,一聽催促,才立馬回神,拿了妝奁前的珠簾頭飾戴在新娘子頭上。
又是重如泰山一壓,江攬月雙手扶着沉甸甸地頭飾,兩道柳眉皺起:“春雪,這真不會壓斷脖子嗎?要不這個就不戴了,反正蓋頭一蓋,隻有謝珩看得到,小小禮節能省便省了吧。”
“不行的小姐,你忍忍,以後他就是你的夫君了,你在他面前的一言一行,都要更注意些。”
春雪知道這一兩句勸不住小姐,便瞧了一眼房門處,“那不如還是讓喜婆他們過來弄吧,聽說還有幾個華貴頭飾要加上的,是姑爺親自挑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