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衍舟輕笑聲道:“不必了。有什麼便讓這兩位美人來做便是,你進來反倒妨礙。”
那小厮佝着身子恭敬應了聲“是”,便從屋内退出去了。
室内一時隻剩四人,卻半晌寂靜無人說話,氣氛詭異到凝滞。
齊衍舟掀眸望向站着的二人,隻見芙蕖目光空洞,望着桌上擺着的燭燈,不知在想些什麼,見她目光朝她投來,立時便報以一個嬌美的笑容。
隻是那笑美則美矣,内裡卻如同齊根掐斷的花枝一般沒有生機。
芙蕖:“奴家給二位爺斟杯酒罷。”
說完便邁着盈盈小步婀娜走上前來,拿起桌上的酒壺就要給二人斟酒。
齊衍舟卻在這時反手握住她胳膊,驟然被人觸及,芙蕖似乎有些愕然,可轉瞬便笑意盈盈的側過頭來,在衆目睽睽之下故作崴腳樣,向着齊衍舟懷抱内輕輕一倒,手臂趁勢勾她肩膀。
嬌嗔道:“爺,您握疼奴家的手了。”
語調嬌翠欲滴,令人聞之欲醉。
齊衍舟本想攔住她倒酒的動作開始問話,卻沒想到不過是這般輕巧一握,芙蕖竟能熟稔到坐她懷中。
此刻心中不免有些擔心如此近距離的接觸會叫人發現她女扮男裝的端倪。
但若是動作太大,将人從身上攆下去,難免也會叫人懷疑。一時僵在原地,有些進退兩難。
沐晖卻在這時擡眸冷聲道:“下去。”
恰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沐大人音色冷冽,且帶着渾然天成不可抗拒的威懾力,一雙如焦墨般狹長的雙眸,自黑色帽檐下鋒芒一現,隻瞥了眼芙蕖,她已慌忙從齊衍舟身上下來,跪在地上顫抖不已。
芙蕖:“是奴家笨拙沒站穩,驚擾了二位爺。”
齊衍舟咳嗽聲,伸手将人扶起,才溫和道:“芙蕖姑娘别怕,我這位兄長是嚴厲了些,可他也是擔心姑娘你崴到了腳。”
沐晖:“?”
察覺到沐大人投來的疑惑目光,齊衍舟選擇自行忽略,又向着芙蕖開口道:“姑娘可會彈琴?”
見芙蕖止住啜泣點了點頭,齊衍舟又道:“那便請芙蕖姑娘彈奏一曲罷。”
芙蕖:“二位爺要聽什麼?”
齊衍舟:“姑娘擇拿手的曲子便是。”
似乎是許久未曾自行做下決定,芙蕖出神片刻才行至室内琴塌處,先以十根纖纖玉指輕撫琴弦,須臾後才娓娓而奏。
芙蕖選的是平沙落雁。
一曲一弦,婉轉悠長。
如大雁在空中盤旋,哀而不傷。
隻是琴音如訴。
彈到後半阙時指間滑弦聲愈發淩厲,倒像極了水天悠悠下伴着陣陣雁鳴,有人在磨砺劍鋒。
齊衍舟善聽琴音,此刻自然沒錯過芙蕖琴聲中露出的心緒。
回過頭來,又将目光放在遠遠站着的釉下身上。
那少年似乎非常抵觸靠近她與沐晖,此刻見她目光投來,身形又是明顯一滞。
齊衍舟笑着招了招手:“過來。”
釉下不情願的挪動一步。
齊衍舟挑眉隻覺好笑:“再近點。”
沐晖也因她連番催促,此刻難得将手肘撐在桌上,也回首看向那人。
不知是否畏懼于沐大人眸光威壓,釉下在二人注視下還是磨蹭走至齊衍舟身旁,可面上神情卻如同下刻便要刀山火海裡走一遭般生無可眷。
齊衍舟見他那副神情,沒好氣睨他一眼:“你來我旁邊做甚?哪位點了你來,心裡不知嗎?”
釉下面上燥熱起來,有些惱火:“不是你招手讓我過來嗎?”
“是我叫你來的沒錯,可是……”
她本端坐在鋪了細軟金絲錦墊的紫檀木凳上,忽而唇齒間升起難忍的燥熱幹渴,叫她忍不住伸手揭開案上的蜜盒子想再給茶碗裡添上,好喝幾盅蜜茶來解渴。
可耳邊驟然聽得這少年話中似乎很有些尚未锉磨的傲氣,一時心中竟憑空生出股異樣的征服欲。
少年面上的傲氣實在礙眼,她想将他的棱角撫順。
于是,索性将那蜜盒子的蓋碗擱至在桌面上,向着面色绯紅的少年再度勾了勾手。
“你,貼近些。”
釉下也是個極有脾性的,方才已聽話過來遭她戲谑一番,現下是無論如何也不過去了。
哪怕此刻離她不過一步之遙,也紋絲不動立于原地。
齊衍舟隻覺胸中愈來愈燥熱難忍,哪裡容得他在眼前這般放肆。
她向前傾身,青藍寬袖随她不拘動作垂散在華貴的紫檀桌面上,她伸出白皙修長的胳膊,用手指狠狠攢住那少年的衣領,接着向内一牽。
那少年隻覺一張皎美如玉的面容頃刻間以極近的距離落他眼中。
一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眸,仿佛要攝人心魄般将他整個人拘禁其中。
齊衍舟以手滑過少年白皙脖頸,在他顫抖中以食指指腹輕輕摩挲他的唇角。
“去他身邊,還要我教你嗎?”
她目光望向少年顫動不止的瞳孔。
看他,又不是在看他。
隻有意無意掃過身後沐晖冷峻的臉,心中突然湧起股欲望,若沸騰的水,潺潺如涓,流遍全身每一處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