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來不及行禮,急忙過來攔在了面前,“少夫人,公子說,今日不吃了。”
夫人日日都會送東西來,公子會收下,卻很少吃,更何況今日...公子心情實在算不上好。
不失落是假的,阮慕抿唇,“你拿進去放着,若夫君晚一點想吃,可填填肚子。”
小厮有些無奈,最終收下了。
阮慕看了一眼緊閉的門,終究是歎了口氣,想着他收下了點心,心頭浮起絲絲暖意,隻是....
轉身的時候,頭暈了一瞬,身後一個小厮剛好跑過來,不小心撞到。
“砰!”
阮慕手裡的長壽面摔落在地上。
“少夫人,對不起....”小厮立刻道歉。
可是,她的長壽面已經成了一灘髒物。
仆婦急忙過來清掃,看阮慕的一眼有些嗔怪和複雜。
那小厮也張口結舌,外頭這般亂糟糟的,不知是否已經擾了愛清淨的公子,這夫人...何苦非要來這一趟呢。
阮慕再沒有理由留下,更知道自己惹人不快了,心情沉重地腳步匆匆而去。
書垣閣内,崔煊俊目專注看着桌上的文書,目不轉睛,一旦投入其中,是不允許任何人打擾的。
小厮将點心放在一旁。
片刻,崔煊擡起他銳利的眉眼,拿起茶杯的手修長,“方才外頭出了何事?”
“夫人來了,打翻了一碗面條。”
崔煊的眉頭微微皺起。
目光又落在那盤點心上。
在郡王府時,他沒什麼胃口,郡王對他的态度說不上友善,更拿他已經成婚的事做說法,幾乎不讓他進門。
可他知道,這其實是因為聖上對郡王的忌憚越發嚴重,而他同郡王親近,便會連帶着不受待見。
畢竟是前朝遺子,哪怕現在隻是一個清閑的郡王,上頭也不曾一刻放松警惕。
崔煊想起幼年,郡王手把手教他騎射的畫面,心口的憋悶始終散不開。
“那也是她拿來的?”
小厮立刻明白,“我這就拿出去。”夫人日日送來,可是公子從來都沒有吃過。
在小厮已經轉身的時候,聽見他清潤的聲音,“拿過來。”
點心還冒着微微熱氣,崔煊捏起,放進口中,輕輕一抿。
一日沒有進食,崔煊腹中微饑。
幾不可查地,他的瞳孔微微亮了亮,隻是過于細微,若非阮慕那樣一顆星都撲在他身上的人,決計無法察覺。
小厮驚訝地看着自家公子吃了一塊,拿起書,在他以為不再吃的時候,崔煊又伸手拿了一塊。
公子這樣餓嗎?
碟子裡一共五塊點心,不消一刻,就吃得幹幹淨淨。
可崔煊的手又伸過來,察覺摸了個空,才擡眼看了下,指尖輕輕一動,然後淡淡收回了手。
小厮幾乎咂舌,公子竟吃了那樣多?公子不愛吃點心,能吃一塊都是很難得的事情,今日...竟吃那般多?
崔煊側身時,仿佛不經意問了句,
“她做的?”
小厮從驚駭中醒來,不過實話實說,“小人不知,不過...府裡今日來了一位新的點心廚娘。”
從前公子都是不吃的,今日吃了,聯想到今日聽見好幾個人誇廚娘手藝好,小厮便開了口。
少夫人在府裡是什麼都做不好的,這樣合胃口的點心,怎可能是少夫人做的呢,況且,府裡的夫人貴人呢,哪有會真的親自下廚的。
崔煊點點頭,沒有再說一個字。
隻奇怪的是,他那一直有些憋悶的胸口,似乎暢意不少,口中也不那麼發苦。
大約是方才餓了,崔煊想,他什麼時候竟然貪口腹之欲了,連一點饑餓都影響他心緒。
崔煊眉頭沉下來。
這樣的東西,自當少吃。
阮慕在路上一直扶着青竹,才回到房裡,立刻便坐在軟凳上,大喘了幾口氣,頭暈得有些厲害。
“少夫人,奴婢去叫郎中。”青竹擔心地往外走。
阮慕無力地擡手阻止,她知道自己應是受涼了。從前四處行醫的時候很少生病,不知為何現下受了些涼,便這樣容易病倒
這個點若是出府,恐怕驚動婆母惹她不快,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便拿筆寫了幾味藥,讓青竹明日一早再出去抓藥。
妝奁抽屜裡,銀子已經所剩無幾,阮慕全部拿了出來,語氣有氣無力,“我先睡一覺,興許就好了。”
青竹抿唇,咬着牙根。
大房那邊,真的很過分,連月例銀子也克扣,偏偏夫人大部分銀錢都拿去買藥材。
她起初見少夫人悄悄往給二夫人的雞湯裡頭加東西,還擔驚受怕,後來二夫人的驚夢之症過是好了不少。
大家都說是新來的郎中能耐,可是在新郎中之前,二夫人就已經好轉!
還有公子的點心,夫人都是加了東西的,雖不知有什麼用處,想來應當是不會錯的,便是她自己病了,少夫人開一味藥,吃起來不苦花的銀錢也少,可好起來卻快。
可少夫人現下自己病了,倒是拿不出錢來買藥,又不肯出去說的,指不定又是什麼是非。
連青竹都覺得憋屈,這個崔府少夫人,看着光鮮,其實個中滋味,隻有自己能體味。
若是家裡沒有背景,哪怕是能嫁入高門,也是受苦的命。從前青竹她不是沒有想過自己努力當個姨娘,可是現在已經開始動搖了。
阮慕在床上,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腦子昏昏沉沉,可是她卻一直睡不着。
這是第一次,她過生辰,沒有吃上生辰面,一個人孤零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