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貴女們區别對待,她已經習慣了,可是一想起來那時的窘迫,依舊做不到不發悶。
婆母不喜,家裡的人都覺得,娶她,是耽誤了崔煊。
甚至連崔煊,除了圓房那日,也幾乎沒和她親近過。
她知道,他忙,性子本就清冷似乎并不熱衷于男女之事,隻是在輾轉間,阮慕突然就想起,崔煊的嫡姐在她面前故意提起過。
曾經崔煊和歸甯郡主如何策馬飛騰,如何合詩共奏,如何在她生病的時候,親自登門送藥看望。
騎馬作詩撫琴,這些貴女才會的,阮慕一點都不會,哪怕已經用心學了,可起步太晚,恐怕在崔煊的眼裡,和小兒也差不多。
兩個人的差距實在太大,阮慕翻了個身,心情苦悶。
轉念又一想,今日,他卻親自出現幫了她,讓她不至于那樣難堪,倘若她當時真的走了,回來将面對的,便不是婆母的輕責了。
阮慕的嘴角又微微勾起。
他本就是那樣的人,興許時日再長些,再長些就好了。
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一夜紛亂的夢光怪陸離。
她好似又上山采草藥,卻走錯路捱到了夜裡,倏地再草叢裡發現一抹白,懷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緩慢走近,就發現了受傷後倒在那裡的男子。
從穿着可見,不似山野村夫,更重要的是,這人長得好,比阮慕見過的所有男人都好看。
隻是他的傷勢頗重,身上刀傷無數,倒是沒有傷倒要害,但是最嚴重的情更,是中毒。
解毒丸沒有帶,阮慕身上隻有些解蛇蟲鼠蟻的藥,便急忙去采了草藥,也是運氣太好,一味少見的天靈草竟然在山崖間被她發現,沒有法子,她隻能冒險下去,膽戰心驚幾乎跌落,她才何其幸運地采到了。
隻是阮慕沒有想到,他中的毒古怪無比。
剛剛将做好解毒湯汁喂下去,阮慕頭突然發沉,人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面前是好幾個護衛及公子尴尬的目光,她的身下,正是她所救的公子,為着檢查他的傷勢,衣裳半解。
而她自己也因為采藥又制藥,頭上衣衫都有些亂。
從其他人複雜的目光中,阮慕瞬間就明白了什麼。
孤男寡女在這樣的山野之間共處一夜,還被人瞧見,消息藏都擋不住。
崔二夫人被氣得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本隻肯納阮慕為妾,最後是崔煊一錘定音,要娶她。
所有人都知道,他迫不得已娶了她。
“哞哞,你當真要嫁?”祖父目光複雜地看着她,其中似乎藏了一絲失望。
阮慕留着眼淚,想要将遠去的祖父抓住,可才撲過去,人影就已經消失不見,腳下,已經踏空在懸崖邊。
“啊.....”
眼睛睜開,她已經一身的冷汗。
阮慕看着眼前淡青色的帳子,天色還早,室内還顯得昏昏暗暗,花了好片刻,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裡。
頭還是發沉,輕輕一晃,就好像散了的豆腐一般,身上沒什麼力氣。
青竹已經去抓了藥,因為銀錢不多,阮慕寫的幾味藥都是便宜的,濃濃的苦汁灌下去,沒有蜜餞,又喝了幾口水才将嘴裡的苦咽下去。
青竹擔心,“少夫人都這般了,休息一日罷?”
阮慕還是起來了。
二夫人有驚夢之症,阮慕不好用藥,便是她用藥,婆母也不可能相信她。
于是便日日為她熬一碗雞湯,裡頭加了滋補和調養的藥,隻是這樣一來,藥效便慢些,需要堅持服用至少三月。
現下才二月,最好是不能斷的。
阮慕去了小廚房,又是一通忙碌,因着身子不舒服,動作稍慢了些。
等煮好了,離請安的時辰非常接近。
她匆忙而去。
到門口的時候,仆婦忙作一團,拿着她見都沒見過的琳琅滿目的精貴東西進進出出。
阮慕此前就知道,長公主壽辰快到了,整個崔家,從前無非是仰仗着長公主過活,隻近年來,崔煊漸漸嶄露頭角,在聖前走動,才讓崔家多了一個支撐。
隻可惜,卻娶妻不賢。
阮慕進去的時候,正聽到二夫人賭氣的話,“她有那許多銀子,我能有什麼法子?”
大房掌着中饋,家底本來就豐厚,小兒媳婦家中個事銀錢充足,每每能讨得長公主歡心。
可她丈夫走得早,當初也并非她看中的兒媳婦,她自己的兒媳更是毫無用處,在長公主面前始終是不得歡心。
因此,阮慕進去的時候,二夫人的臉色更沉了。
崔鸢昨夜竟沒回去,在家照料母親,看到阮慕也沒有打招呼,“我瞧着母親驚夢好了許多,新找的魏大夫可還行?”
這人是她推薦的。
二夫人自是沒話說,讓賞。
阮慕的眼睫垂下,嬷嬷過來接過她手裡的湯碗。
那位魏大夫開的藥,阮慕私下悄悄看過,并不對症,他認為婆母的驚夢是肝氣瘀滞所緻,但其實并非如此。
也是因此,阮慕才不得不插手,若長久喝那藥,必定有害。
因此才用藥一邊緩解那邊的藥性,一邊又對症下藥。
二夫人嫌棄地看了一眼阮慕,“你就隻會做這些端茶遞水的小事麼,我隻盼着啊....你這個肚子...”
二夫人話還沒說完,外頭匆匆進來一個嬷嬷,低頭在她耳邊不知說了什麼。
二夫人臉色驟變,連湯碗都差點摔了,“你說什麼!”
嬷嬷小心翼翼重複道,“大房那邊...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