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外頭好熱鬧,城門那邊好些人在迎接,你為何這樣悄悄進城,那些人費了那樣大的功夫,可是接不到您了。”
竹戒被派出去做事了。
和榮之前也伺候過,人其實激靈着,隻是初來乍到,難免興奮,一不小心就多嘴了。
崔煊擡眼,淡淡看了他一眼。
和榮才心頭一跳,懊悔自己失言,正忐忑呢,
所幸聽到的,是崔煊淡淡的聲音,“去城門的官員,都記錄了?”
“記上了記上了。”和榮急忙保證。
崔煊便不再說話,阖上了雙目。
唉...
和榮在心裡歎了口氣,家裡的二夫人和大人有些不愉快,二夫人本來是要一起過來的,可又犯了驚夢,整夜整夜睡不着。
前兩年的時候,多少貴女明裡暗裡登門,盼着大人終于和離了,大人又那樣出息,什麼樣的貴女娶不到啊。
偏偏無論二夫人怎麼說,大人都根本不同意。
事情就那樣耽擱下來。
興許是,京城的貴女都入不得大人的眼,瞧着着建邺女子袅袅娉婷,興許打人是喜歡這樣的呢?
和榮再不敢說一個字,一路沉默地進了那早已找好的别院。
進去裡頭,書房是最新收拾規整的,崔煊要用,幾乎立刻便埋手處理公文。
其他的箱籠,都有小厮趕緊歸置,這才帶來的人實在是不多,就和榮一個,以及一個辦事的小厮。
崔煊嫌麻煩,其他的,都等安定下來,正式遷都了再慢慢處理。
他現在住的院子是随意租的,不大,隻是崔府,那都是要重新新建的,這次所費事頗大,其中的人情,關節,禮節,錢财,都極其巨額。
所以崔煊手頭的事情千頭萬緒。
和榮處置好了,便出去打聽,藥堂在何處,大人的嘴角已經起皮了,若是不潤潤,八成是要咳嗽的,便是喝了藥,那也有五成要咳。
等到第二日,崔煊便已經去了府衙。
為了建造工事,京城已經将工部和吏部,戶部的部分職能先行挪了過來,都由崔煊帶管,盡快将宮殿,衙署等必備的機構修繕完成。
崔煊辦公的地方,暫時就在府衙内部。
知府府邸内,好些個官員已經汗流浃背,昨日去城門沒有見到這位内閣大人,今日竟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了。
這崔大人果然年紀輕輕,可通身的氣勢,即便他目光淡淡地掃過來,都叫這些人後背發涼。
先各自介紹了一番。
知府大人便說了公事雖緊要,可為崔大人接風洗塵還是要的,已經備好了酒菜,隻等着移步。
這都是官場上的老黃曆了,卻沒想到這崔大人竟是看了一眼知府,直看得他心虛的時候,才淡淡開口,“不必了。”
而後又看了工事的工期,竟說是要親自去現場查看。
那群人汗流浃背,遠遠地跟着,又互相使了個眼色,有些摸不清楚這個崔大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隻是看看呢?抑或是什麼?
宮殿是在前朝舊址的基礎上,進行修繕擴建,工期緊任務重,建好後,還要陳設裝潢,祛味布置,哪怕是按正常的工期,在遷都的日期前,那也是來不及的,必須提前完工。
可是現下,工期不僅沒有正常進行,反而已經拖延近一月!
“崔大人...”
之前督辦的人是知府,他看到崔煊的冷面,心頭發虛,可也是離開就賣慘,
“您也看到了,這烈日當空,工人一刻都不敢停,可是哪怕如此,時間也太緊了,之前這些人還鬧過事,若是再這樣下去,會出...可能會出事啊...”
知府偷觑着崔煊的臉色,斟酌用詞。
現在的确是最炎熱的時節,未完工的宮殿裡裡外外都是人,特别的上頭的人,正盯着烈日,不時擦汗,連動作都顯得有些緩慢。
崔煊看了片刻。
“近三月的工期,為何才如此進度?”
這宮殿還是前朝舊址,秩序修繕,卻進度緩慢若此。
“大人有所不知,前些日子下暴雨,又發了一陣子瘟疫,都耽擱了進度,已經是緊趕慢趕的了,可...”
知府的話還沒有說完,頭頂上突然響起一陣騷動。
“什麼人的東西你都搶,還有沒有良心!”
“呸!”
崔煊仰頭,
“大人小心!”一個男聲剛響起,崔煊倏地看到一個黑影在眼前陡然放大。
他下意識剛跨出一步,那“東西”已經砸落在地。
“砰!”四周響起一陣騷亂和哄鬧。
“保護大人!”
“來人!”
“小六子,救人啊,救命啊。”
崔煊冷臉揮開擋在他面前的人,急跨兩步,才看到方才落下來的,竟是個人,不,是個半大的男孩。
地上一灘血漬,越闊越大,而孩子癱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是已經沒了氣息,還是暈了過去。
“好大的膽子,誰讓孩子進來這裡的?”知府在旁邊怒斥。
周圍原本在做工的人都停了下來。
每個人都被曬得黑黢黢,有些枯瘦,目光含着哀戚和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