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裡多纨绔,鬧得不可開交的倒不在少數,想來,這女子從前大約遇人不淑,不知是遇到了怎樣的人,還在她并未自暴自棄,反而以女子之身鑽研醫術,救死扶傷,又立起自己的門庭,倒是值得高看一眼。
崔煊出門,臨了,又下意識回頭,隔着屏風,隻大約能看到女子似乎在低頭寫些什麼。
崔煊回頭,大步而出。
等門關上了,小姑娘立刻從後頭推門進來,顯然人似乎已經在那裡站了許久。
“師傅,方才那郎君可真俊朗,哦不,尋常的俏公子可以這樣說,可他不一樣,長得好看,可是通身的氣派卻是不一般的,我隻瞧了一眼就不敢瞧了,那感覺就像是,從前師傅教我的,可遠觀而不可...不可...不可...”
阮慕沒好氣地,“不可亵玩焉。”
“哦,對對對!”
這個丫頭啊,學藥材學方子倒是快得很,可一到練字詩詞,就無比頭疼,怎麼都學不會。
阮慕搖搖頭。
“我在建邺可沒有見過這樣好看又貴氣的公子,聽口音,倒像是外鄉人,不知這樣的郎君娶妻了沒有,若是娶了,妻子得是多麼地好看才能配得上他啊。”
阮慕斂下眉目。
從一月前,她便知道,他會來。
她以為,兩個人不會再有任何交集,卻沒曾想,這樣快就見到了人。
若是兩三年前,她心裡或許還有些波動。
可現在...
他,應當是娶妻了吧,步步高升的崔大人,和在邊疆封王的順承王爺,過去的縣主,縣主應當是郡主了。
阮慕搖搖頭,這都早已經不關她的事情了。
崔煊在外頭等了一會兒,夥計便拿來了藥膳,他問了一句,昨日送來拿跌落的昏迷小孩情況如何了。
那夥計讪讪的,這樣的窮人,沒有幾個錢,救起來卻特别費功夫,也隻有那阮大夫才會做這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活了活了。”他不耐煩地說,可又看到面前男人通身的氣度,立刻讪笑起來。
崔煊出了門,回去後,把藥膳随便一扔,藥膳,裡頭也是有藥的,咳疾并無什麼大礙,想着若再嚴重些,他再喝吧。
然後便叫了和榮,套車,他要去那些勞工的住所看看。
那些人賬本做得精巧,又官官相護,哪怕他這個内閣的人來了,瞧着對方也沒有絲毫的憂懼,越是如此,要麼對方當真是清清白白,還有一種更大的可能,那便是無所畏懼。
那些勞工,看來,便是一個突破口。
馬車晃晃悠悠往那邊而去,四周人聲開始鼎沸的時候,大約就是快到了。
“大人,您...可能隻有下馬車走過去。”
崔煊一看,這裡的道路極其狹窄,兩旁的房屋低矮,地上潮濕泥濘,空氣中還散發着淡淡的腐爛味道。
小兒衣衫破爛,卻乖巧扛着東西,小臉都紅得發紫。
崔煊上前一步幫忙擡起。
那小孩警惕地回頭一看,而後抱起比他人還高的東西急匆匆跑了。
“這地方...大人您要見誰?叫來便是,何必親自過來。”
連和榮都有些無法接受這樣的髒污。
崔煊皺眉往裡走。
到了那戶人家的門前,敲門了半天,本以為都沒人了,最後是一個中年婦人開了門。
她警惕地看了眼兩個人,“你們找誰?”
“我們大人...”崔煊打斷和榮的話,
“請問是趙二的家嗎?之前你家小孩摔落的時候,恰好我們在旁邊,所以特意來探望一番病情。”
崔煊叫和榮将帶的禮品拿出來。
那婦人臉色才好起來,有些試探地問,“您就是将小六子送醫館的好心人?”
那男子回去後,隻給自己的婆娘說了,是一位好心人幫忙。
他自己當天也是頭暈眼花,慌得厲害,知道有馬車的人身份不一般,可是并不知道是誰。
而崔煊來建邺一直低調,馬車也是最普通簡單的,所以倒也是瞧不出身份。
“啊,謝謝,謝謝,若非公子您,我家小六子說不定就....”婦人差點哭起來,“都怪那些狗官...”可是她話還沒罵完就立刻頓住,“瞧我,說這些做什麼呢,您進來,其實應當是我們上門感激您的,哪裡還需要您破費,實在是...”
實在是這個家簡直就是比貧民窟更破爛髒污,可以看出,主人已經努力地将屋子打理得整潔幹淨,可是地上總是有污水,空氣裡總有難聞的氣味。
婦人有些不好意思。
“哪裡的話,你們這屋子?”崔煊問。
“是租的,唉....就這個屋子,一百貫呢,嗨,您瞧我,說這些幹什麼,您來得不湊巧,得等一等,裡頭阮大夫正在給小六子看病,您坐...”婦人立刻去擦凳子。
崔煊内心咂舌,這屋子的位置價格和價錢完全不想匹配。
突然,才意識到婦人說的那三個字。
目光淡淡一擡,他聽見自己問,“是那位神醫阮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