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他對不起她的,究竟是要多許許多多。
那些日子裡,他對她實在冷淡,他現下有諸多的後悔,也有...很多情意,他想要見到她,想要時時刻刻能見到她,想要日後的日子裡,都有她的陪伴,想到她同旁人在一起,便覺抓心撓肝。
可回應他的,隻有無盡的夜色。
遷都的日子越發臨近,越是這樣的時刻,越是不能出什麼事情。
而當你越不想發生什麼時候,便是什麼都可能發生,先是出了幾樁殺人案鬧得沸沸揚揚,又是勞工開始鬧事,甚至有一處的殿宇還沒有建好,便出現了坍塌的迹象,讓崔煊根本無暇分身。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去過好幾次的保安堂,隻是那邊的人說了,“阮大夫近日都在外遊醫,這一月内是不會坐診了。”
她的家門,也是屋門緊鎖。
崔煊百忙中抽空,去看了許多次,每當他覺得自己疲累不堪的時候,去她的小院子裡看看,便會覺得好像能消除掉許多的情緒和勞累。
他也會去一場應酬的場合,難免會聽到一些消息,
比方說,那些大人會忍不住在惋惜間提起,:“總督府的公子原本是芝蘭玉樹的公子哥,卻不曾想怎麼就被那個女大夫給迷住了,沉迷女色,怎能堪大任?”
更有甚者,說出來的話便會極不好聽,,比方說,“那是個大夫,大夫和巫蠱總是有些牽扯,巫醫便是醫者,莫非,這是被下了什麼東西?”
“那李公子,竟是在家裡絕食,不吃不喝,就非要娶她做正妻。”
而婦人間的消息來源就更有些不同,因着在後宅流傳,通過仆婦丫頭,則更容易傳到百姓的口中,因此,除了遷都的事情,除了皇帝、太後、長公主可能過來,能瞻仰天顔的大消息下,關于阮慕的事情,也被傳得到處都是。
特别是京城也來了許多的人,就有人想起來了。
“從前京城的一位公子,不就娶了一個平民女子嗎,聽說啊,就是被下了藥的。”
“後來,兩人還是和離了,興許啊,就是這公子,他知道了真相。”
“可阮大夫看起來不是那樣的人啊,她人多好啊。”
“背後是啥樣的,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流言有許多,崔煊大力壓制了,可是嘴便是在那些人身上的,總不可能叫人不說話,也不能說傳了兩句便抓起來。
況且,這事大概率就是總督府的人故意傳出來的。
興許是想毀了阮慕的名聲,叫李昉無法娶一個名聲盡毀的女人,興許是想逼着她離開,叫李昉找她不到。
總歸來說,從前總督府默許,是想等李昉自己醒悟,或是納一個妾室,而李昉卻執意娶妻,便徹底和家裡決裂開來。
想來,阮慕從前在船上的時候還救過總督府的女兒,卻不曾想,到頭來,在大事面前,人家根本不顧念一點點的恩情,該下死手納便是下死手。
崔煊去那小院子更勤了些。
這一日,他本也隻是打算在外頭看看,卻不曾想,小院子的門竟是打開的。
他心口一跳,喜悅的心情剛剛湧起,那邊就出現一個人影。
人影卻是要寬厚許多,在崔煊看過去的時候,錢嬸子剛好看過來,對上他的視線,她愣了下,随即就變得兇神惡煞起來。
“你是什麼人?整日在這裡鬼鬼祟祟做什麼?”
崔煊倒是沒有偷窺被人瞧見的赧然和局促,反而大大方方,自信笃定的一面叫錢嬸子覺着他倒也不像個壞人。
“敢問,阮大夫可回來了?”
錢嬸子依舊質疑,“你是何人?”
她擔心這人是總督府的人,不知道過來做什麼呢,最近阮慕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還好她人沒有回來,若是知道了...唉...
她還以為那個李昉是個良配呢,沒想到....
“我...同阮大夫認識,從前...在京城的時候。”
大抵是好看的人總會給人留下一些好印象,錢嬸子是和阮慕一起來建邺的,知道她在京城的遭遇,所以一直對阮慕那位前夫印象十分地差。
隔壁不會想到面前的人會是他。
更何況,當初那樣的雨夜就把人趕出去了,肯定是老死不相往來,又怎麼會親自登門呢。
所以她便覺得,:“是京城那時的...友人?”
崔煊一時無言,卻也沒有否認,更不知如何否認。
錢嬸子便熱情地将崔煊迎了進去。
他在外頭瞧見過這個小院無數次,這還是第一次進來。
裡面的景色比從外頭看起來更好,院子的一大邊是屋子,另一小半便是花圃和藥圃,因為這邊算是比較荒僻的地段了,所以外頭并沒有什麼房子,而是一處低窪的地方,是青綠色的良田,遠遠望去視野極好。
院子中間是一棵大樹,灑下斑駁的陰涼,下頭放了個躺椅。
可以想見,她閑來無事的時候,便會躺在此處,慢慢搖着,看遠處的美景将如何惬意。
想象着那副畫面,崔煊竟有些心生向往,若是能同她一起....他嘴角忍不住輕輕一勾。
“不知您如何稱呼?”
崔煊這才回過神,“叫我...崔三便可。”
錢嬸子狐疑,“姓崔?”她怎麼恍惚記得,從前阮阮嫁的那戶人家好似就姓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