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慕無比驚愕,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随即,她嘴角輕輕勾起,有些不可思議,又覺得十分有趣一般,“大人,你晚上,沒有喝酒啊?”
崔煊看着她,“我,是認真的,我說,我們...在一起。”
他目光灼灼,熱切又忐忑。
阮慕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崔大人,我知道,現在外頭有許多關于我的聲音,你...相幫我,卻不至于做道這樣的地步,而且,當初我們和離,是我提出來的,你真的不必如此。”
“是你過得不好,是我對不住你,是你受了委屈,是你難過絕望,才會離開的,不是嗎?說到底,是我的錯,我做錯了許多,太多,多到....”崔煊急切地說。
阮慕不知為何,心口微微一熱,鼻尖有些發酸。
她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以為自己已經不在意了,可是當自己的委屈被看見,哪怕隔了好幾年的時光,原來她還是會覺得委屈。
她很快将這抹情緒壓下去。
回視他,“所以呢?現在崔大人你想要做什麼?”
崔煊剛要說話,
阮慕已經開口,“補償我嗎?”
“崔大人知道因為李家,我在外頭名聲很差,難道就沒有想過,你現在這樣找過來,若是傳了出去,會不會也影響我的名聲呢?崔大人到底是想幫我,還是...”
害我兩個字,阮慕還是沒有說出口。
她知道他是好意,可惜,她真的不需要。
“崔大人也無需覺得需要彌補我,更不需要付出下半生這樣的代價,我不需要。”
“從前的事情已經說明,我們根本就不合适,而且崔大人現在于我,隻是一種打擾,一種困擾,言盡于此。”
阮慕看了一眼他做的姜湯。
最後沒有喝,便轉身離去。
崔煊怔愣,從來運籌帷幄的人,第一次覺出挫敗和無力來,他的手垂下,是...打擾麼?是困擾到她了嗎?
他心口沉沉地回去。
他想,是否就像她說的那樣,他對她,是愧疚呢?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她,是因為想要彌補嗎?
外頭雨聲陣陣。
崔煊将姜湯放在她的門口,敲了敲門,而後自己沉默地離去。
倘若是愧疚,那麼,現在她說了,已經不在意從前,是否這個愧疚就可以放下了。
崔煊回了房間,沒有書,沒有筆墨紙硯,什麼事情他都做不了。
便坐下,閉上眼睛,在心頭默背起來,無論什麼,想到哪本書,便默背,這是他從前讓自己冷靜下來的法子,每每心頭起伏的時候,隻需片刻,便可沉靜下來。
他一遍一遍地背,可是背來背去,卻始終是那一句話。
片刻後,他突然站了起來,這法子第一次這樣地不管用,竟讓他愈發煩躁。
外頭突然傳來一點響動,他幾乎瞬間便認出了她的聲音。
“多謝嬸子。”
“這裡東西不多,隻有這個了,阮大夫将就着用。”這是其他人的聲音。
當崔煊覺得自己不該挪動腳步的時候,他人已經站在了窗戶口,擡眼看去,她的門扉輕輕關閉,纖細的身影一閃而過,便再也不見。
這一夜,崔煊睡得極為不好。
他穿的是村裡人的衣裳,可看出,和村裡人的比起來,這已經是一件較為嶄新的衣裳,幾乎沒有補丁,而且漿洗過,沒有什麼髒污。
隻是,他還是覺得身上發癢。
床闆搖搖晃晃,還吱呀着響。
至半夜,他終于忍不住,起來敲響了這戶主人家,老漢看了眼崔煊的胳膊,立刻奔過去敲門,“阮大夫,不好了,大人出事了。”
崔煊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阮慕房間的燈已經亮起。
很快,她便開門,走了出來。
她白淨的小臉上還有一點點的壓痕,雖然極力清醒,可是眼尾依舊帶了一絲迷蒙的困意,顯然,她睡得很好,卻被叫醒了。
阮慕對上崔煊的視線,她那樣平靜,仿佛晚間那不愉快的談話并沒有發生過一般,然而,崔煊還是能敏銳地發現,她的态度,卻無形中比從前更疏淡許多。
“請崔大人拉開衣裳,露出胳膊,我需要看看。”
崔煊依言,隻是目光,看的卻是她。
阮慕看過後,“應當是有些過敏,崔大人....”
阮慕歎了口氣,“崔大人的衣裳,可拿火烤依烤,等幹了,便換回來試試。”她也不确定是什麼原因導緻的過敏現象,但總歸是到了這裡之後才發生的事情,興許與衣裳,與床,與他縮接觸過的東西都有關系,
“這裡...恐怕是不大适合崔大人久留,待天氣晴好,大人還是請回吧,治療這紅疹最簡單的法子便是離開讓它出現的環境,若是長久在這不适合大人的地方,病情隻會更重,甚至危急生命。”
她的話很明白,想崔煊這樣的人,在這裡是不合時宜的。
她所去的地方,他卻不适合。
崔煊有些說不出話來,“興許,過兩日,便适應了。”
阮慕搖搖頭,“大人還是盡早離去吧。”
她話剛說完,崔煊又覺腹中疼痛,這痛感此前便有,被他強壓下去了,此刻卻有些壓不住。
阮慕瞧見他的不對勁,又來把了脈,而後開了些草藥,請了煎了後叫他服下,
彼時崔煊已經半靠在床邊,
“這裡隻有這些了,大人将就着喝了,回到建邺,可請大夫再看看,開兩味藥調理一番更好。”
說完,阮便出去了。
崔煊望着她的背影消失,歎了口氣。
他自诩身子一向康健,即便是小病痛也是極少的,可是今日在這裡,卻連番....身上的衣裳,的确叫他有些不習慣,而這些一樁樁一件件,好似都在說明,她所習慣的地方,她所身處的地方,同他是極不适宜的。
他們...便是不合時宜的。
這一夜,崔煊都沒有怎麼睡着,不知是心緒繁雜,還是輾轉反側間,那吱呀的響聲總叫他無端煩躁。
到天邊有了一絲白光的時候,崔煊才小小地眯了一會兒,等再次醒來,天色已經大亮。
感覺身上已經沒有那麼癢,崔煊起來。
“崔大人。”村裡的人對他都十分熱情。
他看了一眼阮慕的房間,村民立刻就解釋了,“方才大人還在歇息,阮大夫交代了,說您要再敷一次藥,然後最好是今日就走。”
崔煊抿唇。
村民繼續說,“阮大夫已經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