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都是出來幹苦力活的家裡男丁,是頂梁柱,若是腿保不住,意味着一個家可能就垮了。所以每個人神色都十分凝重和擔憂。
那徐大人看了情況,也不再敢多說什麼。
他的情況,的确等不及再請旁的大夫。
可其實,他内心也覺得,不就是一個工人,若他不行了,再換一個便是,這樣好幾個人耽誤做事....
隻是他瞧着崔煊的臉色,到底是摸不準他的心思,不敢再說什麼。
崔煊看着中間的女子,本來瓷白的肌膚現下更加白了一分,興許她也是緊張的,也在争分奪秒想要保住那人的腿。
她動作利落,面色凝重卻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崔煊不由得凝固了視線。
人雖然已經昏迷,可阮慕還是叫旁邊的人将他的腿按住,然後凝重地看着插入腿裡的木頭。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後,堅決地握住,在周圍人都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之間大力抽出。
腿因為這個刺激,猛烈彈動起來,周圍的人趕緊按住,一時之間傷口血流如注噴湧出來。
崔煊立刻擡步,可來不及,血已經落了阮慕半邊臉。
她臉本來就白,這兩日又更蒼白了些,殷紅的鮮血更顯得小臉發白,連唇色都是淺淺的。
她自己不是大夫嗎,為何自己的身體也沒有調養好。
崔煊突然就想起了,她好像是在喝藥的,喝了這樣久為何還是如此,她何時身體變得這樣不好,還是說....
崔煊發覺自己竟然想不起過去她的身體是好是壞,好像并沒有人來禀告過他,她身子不舒服過。
可是,從前的他,耳邊根本聽不到她任何的消息。
唯一一次去她房裡,那時候她都已經病得那樣厲害,如果不是他親自過去,可能連買藥的錢都沒有。
崔煊心頭像被巨石狠狠一砸,痛入心肺。
周圍的男子都被噴出來的血吓了一大跳,而阮慕鎮定自若地立刻用白布按壓住傷口,眼神示意後,跟她過來的小徒弟便立刻灑上了止血的藥粉。
現下還隻是第一步,腿能不能保得住,後面恢複的情況才最重要。
阮慕滿身血地處理了他頭上的傷,好在不是十分嚴重,結束後,立刻叫人将人先擡走。
過去阮慕不是沒有來過這裡,她知道發生這樣的事情,上頭的人想的不是立刻處理和人能不能救治,而是不能耽誤現場的事情,也不能三散播恐懼的情緒。
所以,阮慕其實是頂着壓力在現場處理的,也因為他的情況的确嚴重,沒有旁的辦法。
現在暫時處理後,要趕緊将人帶離,隻是無論是這些人的家,還是保安堂,實在都太遠了,這中間耽擱的時間越長,情況惡化的可能性就越大。
可是,也的确是沒有别的法子。
“将人送到後面修繕好的屋子。”
就在阮慕蹙眉思考又有些焦急的時候,傳來一個威嚴冷淡的聲音。
她擡頭,便和崔煊的視線對上。
阮慕差點忘了,現在是崔煊接手這裡,這邊的情況已經好了許多,而且...
“大人,這些殿宇可都是...”都是貴人的,怎能叫一個這樣的人先進去,雖然這不叫住....
阮慕不由得緊張起來。
“先進去,偏殿便是。”
所有人的都松了一口氣,立刻将人送了過去。
阮慕也立刻跟上,
“阮大夫。”崔煊叫住她。
阮慕回頭,在距他兩步的位置站定,“多謝崔大人。”
崔煊将帕子遞過去,
阮慕猶豫,這畢竟是...
“你的臉上,這裡,最好不要見血。”
那邊,地上的血迹立刻就有人來清洗,這是不希望引起恐慌,而且血光是不好的兆頭,這地方,畢竟不一般。
阮慕知道必須擦幹淨,她剛想撩起自己的外袍,崔煊已經跨了一步靠近,帕子就在她面前。
再拒絕,實在沒有理由。
“多謝。”阮慕接過了,随意擦了擦臉,潔白的帕子上便是一團髒污。
帕子是上好的絲絹,是阮慕舍不得買的,她看了一眼右下角,若是旁人送的...所幸,帕子上頭并沒有任何繡品。
這東西阮慕知道,崔煊是有許多的,他極是愛潔,一個帕子一日便要換一次,更何況這還已經髒了,即便洗了,便是還回去了,恐怕也是丢了的。
隻是該說的話,她還是要說,“帕子髒了,等我洗幹淨,再還給崔大人。”
阮慕等着他說不必了。
半天卻沒有動靜,等她擡頭,對上那幽深如寒潭般似乎吸人的目光。
心尖動了一下,才聽到他的聲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