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從那樣的高度掉下來,又恰好磕到了頭,木頭插進腿裡,傷勢并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崔煊點點頭,“隻是...能否勞煩阮大夫明日再過來一趟,若是其他大夫,恐有人生疑,像這樣建造房屋的熟手,在沒有任何意外的情況下突然掉下來...”
剩下的話崔煊沒有說盡,但阮慕已經理解,背後可能存在問題。
“自然是沒有問題的。”
“還有些東西需要阮大夫查看一二,那便要麻煩阮大夫了。”
“崔大人客氣,我自當盡力。”
崔煊看了一眼蝦,又看了看那隻烤羊腿,她都沒有動過,隻吃了随意點的那盤青菜。
“可是飯菜不合胃口?”片刻後,崔煊開口。
“我...”
阮慕的剛開口,外頭就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
“她是在這裡吧?那我進去,我不是外人,我爹崔大人都是認識的。”
這是李昉的聲音。
“我還有事,崔大人慢用,我就先走了。”阮慕站起來說。
不等崔煊說什麼,外頭已經響起了敲門聲,“阮阮?”
“崔大人?”
外頭話音未落,李昉就已經強硬地将門推開。
自從知道了崔煊的真是身份,李昉已經完完全全地祛魅,如果說過去崔煊在他心中是天一樣榜樣般的人物,那麼現在一切都已經蕩然無存。
李昉隻是淡淡地看了崔煊一眼,沒有像從前那樣懼怕又小心翼翼,“崔大人,我來找阮阮。”
他直接站在了已經起身的阮慕身前。
崔煊瞳孔微縮。
“崔大人還有旁的事麼,沒有的話,我便帶阮阮走了。”
“崔大人,明日我再過去,今日就先離開了。”阮慕開口。
崔煊已經到嘴邊的話就這樣生生頓住。
片刻後,
“好。”他說。
李昉幫阮慕打開門後,護着她離開,不知是不在意,還是故意的,他小聲對阮慕嘀咕,“那蝦你沒吃吧,還有那個羊腿,你可不能吃這些東西,回去還是先喝藥,以防萬一?”
阮慕有些無奈的聲音響起,“我沒有吃。”
“今日是崔大人有事商議,飯菜是随意點的,沒事兒。”
“那我們換一家酒樓再吃一些...”
兩人的背影已經消失,更多的話崔煊已經聽不見。
可是他有些不明所以。
今日的飯菜,若說是随意點的....
和榮自然是第一個不答應的。
本來自家大人早早就可以離開,卻在現場又等了許久,然後便是親自寫了一些菜單,叫他去點菜,而後又把腳步匆匆的他叫回去,問清楚了哪家酒樓的海鮮最新鮮,這東西可是非常不容易的,不是任何一家酒樓都有,而且自家大人并不愛吃的,為何今日......莫非是要宴請什麼人?
崔煊在心裡想了許久,隐約記得從前一次家宴上,她被刁難的時候,他曾經不耐地為她随意夾過一隻蝦,對面的崔熹便讪讪地沒有再說話。
他還記得當時阮慕雀躍而晶亮的眼睛,直接吃了蝦,小臉全是欣喜。
所以他才以為,她是愛吃蝦的。
崔煊自己愛吃羊肉,尤其烤的,她也親手做過,陪他吃過,吃得那樣開心,一臉滿足地說好吃。
所以他以為,她也是愛吃羊腿的。
卻原來,難道...不是這樣?
崔煊心口好像突然有一絲裂縫,有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和榮怕出什麼事情,過來看一眼,瞧見自己大人坐在桌邊,上頭的菜動都沒有動過。
和榮摸不着頭腦,“大人...”
見崔煊沒有動靜,和榮自是不敢再打擾,正要離開,卻聽到崔煊的聲音,
“有人..會不喜蝦嗎?”
“啊?”
和榮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崔煊說了什麼,這樣的東西他一個小厮一定是舍不得花錢吃的,這個問題自然回答不上,可是...
和榮還真的是知道。
“有的,聽說有的人吃了會全身起紅疙瘩,渾身癢得厲害,若是不及時吃藥,那可能會暈過去的。”
崔煊擡頭。
“比方阮大夫,阮大夫不能吃蝦的,上次在那次宴席上,我聽人說起過。”
那會兒也是因為桌上有這個稀罕的玩意兒,所以周圍的人也都聽到了阮大夫不能吃這東西的事情。
所以和榮還奇怪呢,既然是和阮大夫一起吃,為何大人還特意準備蝦?
莫非是看阮大夫不順眼,故意的?可是自家大人不是這樣的人啊。
崔煊重重地吐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
他苦澀地自嘲一笑,原來許多人的都知道的事情,隻有他不知。
而他還可笑地認為,她喜歡,甚至當着她的面準備了這些東西。
她...
崔煊揉了揉眉心,卻揉不開眉頭緊鎖的愁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