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不行的,阮阮她...還未同意,不如,叫母親去同她談一談?我說的話她可能不大信,可母親去了,她便能相信你們是真的同意了不是?”
李衛想想,倒也沒有反對。
第二日,和榮進書房給崔煊添茶,眉眼裡都是喜色。
崔煊放下筆,看了他一眼,而後他出去的時候,腳步都分為輕快。
“何事這般高興?”崔煊随口問。
和榮本來就是想叫自家大人知曉的,所以也不隐瞞,“李大人家裡似乎當真是不反對了,聽說李夫人都親自去保安堂,說是看病,可哪兒能啊...”
這樣的人家,若是要看病,那都是将大夫叫去家裡的,怎會自己親自去醫館?
和榮猜測,“聽說啊,就是親自去見阮大夫的,想來,阮大夫和李公子的好事,應該不遠了。”
本就是自家大人親自上門去說的嘛,親自幫忙的,所以和榮覺得大人聽見了,應當也是同他一樣高興的。
可是,他臉上的喜色一寸寸僵硬,總覺得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冷了下來。
隻是看向崔煊,他的表情似乎并沒有什麼波動,還是那個樣子。
隻是這氛圍,叫和榮忍不住脊背一涼。
片刻後,
“知道了。”
崔煊似乎波瀾不驚地說了一句,手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似乎對剛剛的話毫不上心。
和榮急忙出去,關上書房的門。
這幾日,崔煊都已經能靜下心來處理事務,連寫信回家的事情也心平氣和,晚上睡眠也沒有不正常,他覺得自己已經處理好了這件事情。
便是現在,在方才一瞬間的心緒波動後,他也及時地克制住情緒。
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是啊,他在為她鋪路。
若是她想要,那麼她成親這件事上的阻礙,他會一一地為她撥去,叫她沒有其他煩惱。
一切都很好,崔煊覺得自己做得很對。
他拿起筆,又繼續地寫起奏章來,即便腦子裡冒出些許的思緒,也能立刻将它驅趕。
隻是他書寫的速度逐漸加快,越發快起來,他控制自己的腕力,最後終于慢下來。
“啪!”
筆被大力地擲于地上,飽蘸的濃墨在地上暈出點點的黑色污漬。
崔煊撇開視線,不解自己方才一時為何無法控制情緒,低頭,才察覺自己胸口在劇烈起伏,呼吸急促。
“大人?”和榮在外頭聽到動靜。
裡頭沒有傳來制止的聲音,他輕輕推開門。
一陣撲面的寒意便湧了出來。
而後,
“大...大人?”
看着崔煊此刻的臉色,比紙更白,還泛着淡淡青色,像重病不久于世的人,和榮吓得有些結巴。
“無事,出去。”崔煊道。
和榮立刻便退了出去,心意腹诽,到底朝堂發生了何事,竟叫大人如此這般沉不住氣,方才的崔煊的臉色,差點吓得和榮直接跌倒。
崔煊重新換了一支筆,連各種清心咒都在心頭默念了起來,最後還是将筆一扔,而紙上的字迹,他擡眼看去,從未寫得這樣潦草難看過,也煩躁地卷起來揉成團直接一扔,而後坐進椅子裡揉着眉心。
第二日,崔煊便叫人備了馬車,一人朝着山道而去。
上山的路還是從前的那一條,隻是此時非彼時,本來秀麗的風景下,總能叫人心情疏闊不少,登高望遠,崔煊郁結許久的心情終于稍稍松動些許。
可擡步而走,過往的畫面又突然跳躍到腦海。
就在不久前,他還同她一起,在同樣的小道上快步而行。
他記得從前的她纖細瘦弱,大多數時候抿唇不說話,看向他的時候,除了晶亮的眼睛述說着期待和欣喜,大多數時候根本沒有存在感。
可是在山野之間的她,卻笑容明媚肆意,人真的瘦瘦的不盈一握,可是腳下步履矯健,好像同路邊的小草一樣,擁有無盡的生命力。
即便兩人一句話不說,可崔煊心裡已經盈得滿滿的。
當時的他覺得自己行為正當無比,是為了救人,為了替她引薦大夫,自己也是看望恩師才會同行。
可其實,現在想來,裡頭當真是沒有一點私心嗎?
可怕是有的,而且很多,隻是當時的他,有些不願承認。
再次走到同樣的路上,花草樹木依舊,卻隻剩下他一個人。
此時的她會在做什麼呢?
興許李昉就陪同在她的身邊,但凡是他們二人在一起,似乎便有說不完的話,她嘴角會挂着笑意,李昉總能恰到好處地逗她高興。
崔煊的心又郁結起來,再次加快了腳步。
山并不高,不到一個時辰,就已經接近山頂。
崔煊知道自己的恩師,不會在一個地方久留,他隻是想上來自己坐一會兒,恰好這裡,也是有屋子的,便朝着那個方向而去。
等到了地方,果然安靜無比,門扉緊閉,人應該早已經走了。
他輕輕推開門,然後就和正要開門的老爺子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