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也是好事,這樣一來,我就可以直接對他動手了啊...”
明相的指尖落在阮慕的臉上,陰冷地怪笑着,“所以啊,他受傷了嘛,隻是運氣實在是太好,竟然沒死,隻是拿傷,也是不輕的,然後這個癡情的種子,還跑來見你,老夫真的是要笑死了,,雖然我敗了,可這戲啊,老夫看得實在是很高興,有意思哈哈哈極其有意思。”
阮慕的臉色一寸一寸發白,連自己的聲音似乎都有些找不回來了,
“你,你說什麼?”
明相笑了下,“你還不知道吧,現在啊他,還躺着呢,不知道能不能活得過來,啧...可他的運氣一貫都是很好的,所以老夫啊才不得不先做準備,老夫呢,其實也不希望他死,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個比他更好的替罪羊啦...”
阮慕嘴唇有些顫抖,明相的話分明說得很真切,可她發現自己好像有些聽不懂。
什麼叫崔煊現在躺着生死未蔔,什麼叫他将身邊的人都派來救她?所以他在外想要見她的時候,身上一直帶着嚴重的傷?
“是嘛,這個表情,很好,老夫很喜歡,你還不知道吧,他啊,可是在周府外頭,等了好幾日...啧啧啧...冒雨等,也不知道血有沒有流幹呢...”
阮慕的目光緩慢移動到周謙臉上,他垂頭,避開。
阮慕心底一片冰涼,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隻是心頭好像有一顆巨石壓着,有些難以喘息。
“好了,阮大夫,跟老夫走吧。”明相站直了,“哦對了,你還不知道吧,他啊,将你賣與我了,走吧,有你在手上,可比把劍放在崔煊的脖頸上,更有用。”
阮慕看向周謙,他沉痛擡眼,然後避開。
從始至終,沒有說上一句話,也沒有一點阻止的意思。
阮慕被帶上馬,捆住手腳,橫放在馬背上,“對不住了阮大夫,可你實在有些聰明,也太會跑了,捆住,咱們都放心些,對不對?”
阮慕根本無話可說,馬蹄飛濺,阮慕被帶着快速離去。
“公子,大丈夫能屈能伸,您這樣做,也是為了大業着想,女人隻是消遣而已,等日後大業成了,天下什麼樣的女子找不到,況且阮大夫的運氣一向是不錯的,崔煊應當也不會真的看着她出事,日後,等您上位之後,還想要她,給一個位分便是了,想來阮大夫一定會很高興。”下屬勸道。
周謙面色有些難看,想起剛才阮慕那樣的眼神,他有些無法呼吸,最後隻能長歎一聲。
“是啊,大業未成,何以成家。”
她會理解自己的,一定會的,日後,他可以将皇後的位置給她,或者...貴妃,她一定會原諒的。
阮慕被帶到山頂的一處小茅屋安置下來,手腳都被捆得嚴嚴實實,隻是卻沒有蒙上她的眼睛,因為這個地方選得實在是好,即便是阮慕看得清清楚楚,也沒關系,整個山峰,隻有一處上來的路,而且陡峭無比,四周都是懸崖,若是堵住那路,别說救人,就是自己,也根本就上不來。
而假若人上來了,想要下去,依舊隻有那一條路,而明相的人隻要埋伏在四周的山峰上,不需要做什麼,就能将兩個人射成馬蜂窩。
出入都是死,這是等着讓自投羅網的一個極好地方。
“阮大夫,暫時委屈了,不過,你可以祈求崔煊早些來,這樣你受的苦,自然要少些,對了,這地方,可是沒有吃的,隻有半壺水,若是在你餓死前,他還不來,那....可不要怪我們,是崔煊他,害的你啊。”
明相怪笑兩聲後,揚長而去。
阮慕心頭冰涼。
他那麼有信心崔煊會因為她而前來,可是阮慕自己卻根本沒有這樣的自信。
可若是說沒有,她又想起了此前明相說的那番話,難道一切,都是因為崔煊的緣故,她一直以為,崔煊又像從前一樣,再次失約,說好要幫她找尋外祖,可是臨到頭,連外祖去世都一無所知。
他是做了一些什麼的,可阮慕心中若說沒有怨,一定是假的。
所以這一次,他說他會解決,阮慕又一次相信了他,可最後,不過是再一次證明,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蠢貨而已。
但如果,一切其實,都是崔煊解決的呢。
阮慕不由得又想起了周謙,心中不失望是假的,沒想到,最後的結果竟然是這樣。
在利益和自己之間,周謙選擇了前者。
心頭亂糟糟的,今日早上出門,她沒吃多少東西,然後經過了一系列的緊張最後跑下山,如今坐了好一會兒,她才覺得腹中空空。
想起明相離開前的話,知道不會有吃的,就算是水,也要省着喝。
可是她這樣挨着,真的可以等到....人來相救嗎?
阮慕沒有信心。
這事情若說和崔煊沒幹系,也不是,若非他,明相也不會擄了自己,可如果不是他,可能在最初的假藥一事中,自己也早就丢了性命。
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阮慕心中亂糟糟的,沒空去将所有的事情理清楚,而且,事情好像也已經理不清楚。
夜晚完全睡不着,山中靜谧無比,似乎連呼吸和心跳的聲音都清晰可辨,但阮慕知曉,周圍,應當是離這個山峰不遠處的幾處山頭上,應當都是明相的人,就等着他想要的人自投羅網。
也不知道這樣的地方是怎麼被他找到的,即便是崔煊有再多的人,也上不來,來一個也可以射殺一個。
阮慕心情有些沉重,既不想有人白白送死,可她也不想死。
或許是她的警惕心不夠吧,到如今,或是真的是她的命。
閉上眼睛,腦中卻十分清晰,連帶着腹中的空空如也也清晰可辨。
一整夜,沒有半點動靜,早晨第一縷陽光投來的時候,阮慕聽到自己腹中咕咕叫了幾聲,那饑餓的感覺讓人有些難受。
她一動不動,這樣坐着,便可以叫自己餓得不那麼快。
隻有實在渴得厲害的時候,才會起身将那水壺拿過來,卻不敢将水壺放在自己的視線之内,怕看見了,便要忍不住喝一口。
黑白交替,第二日,依舊沒有半點蹤影。
也沒有一個人出現,除了一壺水,再沒有别的,隻是夜間偶爾能聽到幾聲野獸的咆哮,阮慕漸漸希望這野獸能膽子大些,最好是過來,她做不到自己尋死,可若是早晚都是死,她能可這死來得早些,至少能少受些痛苦。
到第五日,她已經有些奄奄一息,水壺的水竟然還剩了一半,明相掂量着水壺,眼裡都是驚訝,看着瘦了幾圈的女人,倒是有些許的不忍心了,
“要怪,你隻能怪自己當初為什麼要嫁給他,都五日了,看來老夫的預料難道錯了?崔煊好像...不要你了,至少,不肯為你冒險啊...他怕是知道這地方易守難攻,來一個就要死一個,甚至連手下的人都沒派來一個呢,眼睜睜看着你餓死,他也是狠心啊...”
阮慕用盡力氣才勉強扯了扯唇角,
“我運氣...運氣不好,不是...不是當初嫁過他,而是因為...因為遇到你...這樣卑鄙無恥的小人。”
明相挑了下眉,“死到臨頭,竟然還有力氣罵人。”說完,就直接關門而去。
阮慕已經沒了力氣,不知多久後,天色再次暗了下來,阮慕知道,崔煊是不會來了。
如她所想的一樣,這樣,其實更好,不,是最好的方式了、
當初她就說過,希望兩人再也沒有交集,如今,是真的如此了。
她帶着淺淺的笑意,夢中,是她還很小的時候,外祖帶着她,小小的年紀,就已經學着可以給人把脈了,說起病情來還頭頭是道,惹得一堆人哈哈大笑。
大家都說,她這樣漂亮聰慧的姑娘,将來一定能嫁得如意郎君,一輩子幸福。
可惜的是,錯了,事情從一開始,就錯了。
迷迷糊糊中,她覺得自己的力氣漸漸變小,連呼吸都顯得困難百倍,還以為自己能多撐一些時候,現在看來,還是她太高估了自己。
也罷,這樣也好,早些結束,她也能少受些苦。
餓着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太不好受,好難受好難受,比那日,她獨自從崔府出來,一人淋着大雨還難受,比那日,在崔煊面前落水,看着他和縣主郎才女貌難受,比....
耳邊漸漸飄忽不定...
“阮阮!”
“阮阮!”
奇怪,阮慕覺得自己竟然聽到了崔煊的聲音,難道她的潛意識中,竟是希望崔煊來救她的麼?
算了,她想将那聲音從耳畔驅逐,
“阮阮!”可那聲音反而更大了些許,甚至臉上也傳來輕微的痛意,嘴唇也傳來她渴望的水潤,憑着本來,她眼下那到嘴裡的清甜,那呼喚和拍打的聲音又響起來...
阮慕終于撐開沉重的眼皮,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是已經入了地府,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