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入了地府,又怎會看見他。
難道...
阮慕想起死前聽到的明相的那番話,難道...崔煊已經重病不治入了地府?
可人死了,不都是要喝孟婆湯的嗎,為何她又還記得前世的事情?
無數思緒在腦中一閃而過,崔煊已經将人緊緊抱住,“阮阮...”
沉痛的聲音和實在的觸感讓阮慕僵住,而後緩緩回神,她....好像...沒死?
用盡力氣,其實那力氣也不大,崔煊卻敏銳感知到,他小心翼翼将人放開,看着面前瘦得不成樣子的小臉,眼中的沉痛後悔自責和懊惱幾乎要噴湧而出。
見人終于有了反應,才稍微放松些許,
“我來救你,我來晚了,對不起...”
阮慕這才幡然明了,原來自己竟然真的沒死,更令她驚訝的是,崔煊竟然真的出現了,屋子裡再沒其他人,就他自己,他是如何上來的,一旦被明相的人發現,那些人就藏在不遠處的幾處山峰上,那些人甚至是帶着弓弩的,一箭便可以将人射殺而死。
她腦子在大量的刺激下轉得很快,可是餓久了的人沒有力氣,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根本就發不出聲音來。
崔煊沒有想到,見到她,竟然是這樣虛弱枯瘦的模樣,沒有想到她會被抓走,沒有想到這些日子來,她竟是粒米未沾。
來不及心痛,崔煊自然也是知曉明相的計謀,壓低聲音,
“走。”
不知情況,所以沒有帶任何吃的,他急着将人送下山去,可怎麼下去?對上阮慕的不解地視線,崔煊将人一把抱起,幾乎沒有發出任何的響動,非阮慕所想地,沒有去打開正前方的屋門,而是在屋後處,竟不知何時有了一個可供人進出的洞。
屋子兩側有窗戶,包括正前方的屋門都可以進出,同時也是被明相的人死死盯住,一旦有動靜就即刻射殺。
崔煊的确是一個很好的替罪羊,本來明相是打算用人脅迫于他,可是好幾日了,崔煊竟是真的沒有出現,明相覺得自己一番算計可能落了空,故而失望至極,再加上這女子的堅毅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一個人怎麼能在又渴又餓的情況下,還能忍着,好幾日了,那一點點地水還能剩下一半的?
這樣想來,難怪這崔煊當初能娶這個村女,還真是一個硬骨頭,不好啃,故而幹脆命令,若是崔煊真的出現,直接射殺,與其費盡功夫讓崔煊自己去認罪,不如一個用一個不會說話的死人,還不至于被臨時反口,防不勝防。
山頂風聲呼嘯,阮慕聽見自己的心跳砰砰,本來已經沒了生的希望,可如今有了一絲的可能性,又讓她整個人都激動起來,即便是被崔煊緊緊抱着,她也生不出任何其他的念頭,尴尬不自在或是抵觸,都沒有。
隻是夜色寂寂,風聲裹挾的是未知的驚恐,四周都是懸崖峭壁,隻有唯一的那一條路,即便是從屋子裡安全地沒有被發現地出來了,可那又如何?如何能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下山?
阮慕心中又涼了幾分,她不知曉如果是崔煊自己能不能安全下去,他既然能上來,想必也許是可以的,隻是如今卻有兩個人,甚至是虛弱的她,心中不由得又涼了幾分。
滾燙的血液漸漸冷下來,感覺崔煊松開了些許,阮慕攥緊他的衣裳。
“放心,下面有人,是安全的。”耳邊響起崔煊低沉的安撫,阮慕這才發現,在幾乎漆黑的夜色下,她腳邊的不遠處,竟是有一個類似筐子的東西,裡面不大,可也能容得下人。
阮慕豁然看向崔煊。
原來他是從山背的懸崖上上來的,她這才注意到崔煊的手,上面滿是紅色褐色的痕迹,雖然夜色中看不大清楚,但阮慕知曉,那就是血迹。
再看他那蒼白的臉色,心中一時有些哽住。
不知他是如何上來的,還帶着這筐子,然後将手臂粗的繩子套在一棵樹上,崔煊說,下面不遠處就有一個小平台,那裡有人,等阮慕坐進去,那邊會慢慢放繩子,将筐子帶着人放下去,到平台上後,就是非常險峻的山路。
崔煊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脫了下來,獵獵的風吹得阮慕的頭發飄飛,她看見他臉色似乎比方才又白了幾分,
“我不冷。”她發現自己終于能開口,隻是聲音微弱。
崔煊握緊她的手,“下到平台後,往下是山路十分險峻,他們身上帶着幹糧和水,你用些後,立刻跟着趕緊下山,一路上都已經安排妥當。”
“雖然我知曉你熟悉山野,但那路十分險峻,路上定要小心,不可逞強,幹糧不要吃太多。”他上來時不知她的情況是如此,竟是什麼吃的都沒帶,此刻忍不住,一應事物都要詳細叮囑。
阮慕沒有将自己的手抽出來,隐隐覺得有些不對,“那,那你呢...”
“等你下到平台,我再下。”他怕萬一有人過來,雖然現在深夜,況且再山的背面,被人發現的可能性要小許多,但...她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阮慕握了握他的手,“一起。”
崔煊銳利的視線不贊同看着她,可阮慕也十分倔強。
時間不等人,多一刻就多一分被發現的危險。
崔煊終于歎了口氣,他早知曉,她其實是很倔強的性子,當初要嫁他時是如此,和離的時候依舊如此,此刻,更是如此。
崔煊将人抱起,放了進去,筐子幾乎就沒剩下多少空隙,想來這東西本就沒打算裝兩個人。
阮慕拉着他的衣角,崔煊回身,擡手,指尖輕輕碰了下她的臉頰,“我定同你一起。”
不會再诓騙,答應她的事情,崔煊不會再有任何一次的失約反悔,任何一個承諾,隻要關乎她,就算付出任何代價,他也要做到,不會再讓她失望,哪怕一次。
阮慕的心才稍微安定下來,點點頭。
崔煊站進來,阮慕挪了挪,才能勉強容得下兩人,崔煊輕輕以一定的節奏拉動了幾下繩子,下頭的人領命,繩子立刻被繃直,開始緩緩下落。
一直懸起的心,終于在這一刻,從嗓子眼落到了喉嚨,阮慕眼眶有些熱,在那茅屋裡的時候,無數次,她都覺得,自己快要不行了,這一次,也許真的...
她勸自己,其實這一生,也沒什麼值得留戀的,隻是不知道孫爺爺可好,是否還在尋她,不知道小丫頭如今在何處,是否遇到了危險,其實小丫頭遇到她,真的算不上運氣好....
她勸得自己也覺得,好像這樣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如今能活,才發覺,自己一點都不想死。
即便她的一生乏善可陳,但不想,一點都不想。
崔煊在她身後,即便瘦了許多,但還是比她高比她大,将獵獵的風擋得嚴嚴實實。
這一刻,阮慕也說不清楚自己的心情,一切,好像變得缥缈又不真實起來。
“呲啦!”突然,一道勁風傳來,
“叮!”就在他們方才經過的位置,留下一個鑽入岩石的利箭,力道太大,那箭尖直接沒入大半,箭簇還在搖晃不停。
不好,被發現了?
阮慕心中的念頭剛閃過,身後的人已經拉近繩子攀爬了出去,一個躍升,就已經從還沒有下去多少的地方再次跳到山峰上。
幾個黑影定在那裡,剛才的箭簇顯然就是那些人發出。
果真被發現了。
阮慕心跳得快要出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