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夜神家的少爺嗎?給點錢來花花?”對方人高馬大的幾個人站在夜神月面前,他仰起頭來和他們對視,甚至手也沒從口袋裡拿出過:
“我記得前天你們幾個已經拿着我給的錢喜笑顔開地離開了。”
“那點錢兩下就花完了!我知道你很有錢!快拿出來!”
夜神月嘴角翹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幾人見他這樣,拎住他的衣服,氣急敗壞地拿出一開始就準備好的威脅說辭:“要是大家知道他們稱贊的優等生在背地裡用錢買通别人打架鬥毆,做出校園霸淩這種事,你說會怎麼樣啊?夜神同學?”
夜神月将衣領從對方手裡掙脫出,領口被扯松了,他索性松開了最上方的一顆扣子。
“好啊,你去說啊。”
他用不屑的眼神掃視了這些人一眼:“你們說大家會選擇相信我這個人人稱贊的優等生呢,還是你們這些……宰.種?”
“你——!”
“社會的敗類就不要到處去做小醜了。要不是用得到你們 ,我也不屑于和你們這種人合作。”
夜神月語氣中是不加掩飾的厭惡:
“而且我奉勸你們還是不要在這裡動粗比較好,”他舉起手裡的錄音設備,“忘記跟你們說了,前幾天我拜托你們做的事也一并錄下來了,要是不想被退學的話,就好好按照我之前跟你們說的,忘記整件事情。”
這個世界有着可笑的規則。
當你是社會上的強者、或者處于優勢地位時,你就能掌控規則。
而當你不是的時候,你就被規則掌控。
家庭和個人條件優渥的他,隻要順應着現有規則,就能輕而易舉地成為這套規則的受益者。
隻會揮舞拳頭的烏合之衆很快作鳥獸散。夜神月原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正要轉身離開巷子,卻瞥見了拐角處,瞪大雙眼的夜神晴子。
04.
空氣在這條窄小的巷子裡凝結。巷外有人騎摩托飛馳過,轟鳴聲掙破了某根一直存在的,無形的弦。
事件發生得太過偶然和突發,夜神月一時間也愣住了。
自己來到這裡之前沒有看到有别人來,說明對方可能一早就在這裡。距離相隔較遠,内容不一定聽見了,但很有可能看到了全程經過……包括自己那個,與尋常展現出來的,完全相反的,充滿惡意和不屑的,笑容。
對方的表情也已經表明:他在她面前的面具全部碎裂。
夜神月最終選擇揚了揚眉,倒退一步,直接轉身走了。
走出一段距離,他聽見身後有人在叫他,用名字。
不是“哥哥”。
其實一開始,自己那套在她面前就不管用吧?
很荒謬,夜神月想不到原因,好像一開始,她就知道真正的他是什麼樣的。
有意識想要甩開她,夜神月沒有走以往常走的路,夜神晴子對路況不熟悉,速度自然就放慢了。
這一年的東京比往年要冷,早晨路燈信号燈上結了一層朦胧的霜,現在也沒融化,反而因為天色漸晚,有加重的趨勢。
對方頗有锲而不舍的品質,轉過幾個街角後,夜神月發現她還在身後氣喘籲籲地追趕。冷風吹在奔跑着的她身上,臉紅撲撲的。
夜神月緊繃着嘴,閃身進了一家書店。對方果然沒有注意到,急匆匆從店門前跑過。
天氣原因,書店裡今天人不多。暖燈灑在一冊冊書目上,夜神月從中随意挑出一本出來閱讀。
他眼睛盯着書頁,思緒卻不在書上。
這場追逐來得莫名其妙,不如說夜神月根本沒想到對方會追上來。
……還追了這麼遠。
直到店外路燈也全亮,夜神月才擡頭望向外面,有些意外地發現,外面此時已經飄着雪了。
冷空中雪花紛紛揚揚,素白已經在街道、樹的枝幹上鋪陳開。行人撐着臨時從便利店拿的透明塑料傘,腳步匆忙。
她應該早就回去了。夜神月看了看表,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放下手中的書,推開店門走出去。
剛推開門,鋪天蓋地的寒冷就往骨子裡鑽。路人奇怪于他個年紀的學生怎麼一個人在外面,向他投來詢問的眼光。
還是待得太晚,必須要早點趕回家。
走了幾步,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動機,他停下了腳步。直覺告訴他沿着這條街找一找。
然後,他在路燈下看到了那個身影。
着急忙慌地背着書包左轉右轉,嘴裡呼出白霧。
奇怪的是,燈下的雪花也晴朗起來,灑在她的頭上。
忽然,女孩看到了他,神情一下子生動,像是看見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激動地沖他直揮手,然後朝他跑過來。
夜神月注意到她跑的姿勢有點奇怪。
“我竟然真的找到你了!我還以為你走丢了!”
“鞋子怎麼了?”
她擡起一隻腳,半脫落的鞋底可憐地晃蕩:“走壞了……”
“……”
背她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有提及剛才的事。身影因為有了兩道,風雪的街道好像也沒有那麼蕭瑟。
“回去會被罵吧。”背上的人長長歎了口氣。
在想的是這個嗎?夜神月感到好笑:“我會找好理由,不會被罵的。”
說完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就這麼坦然地把說謊欺騙父母這種他人印象中,根本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說出來了。
女孩沉寂的時間有點久,就在夜神月以為她已經睡着的時候,輕輕的話語落在耳邊:
“我不确定,”她說,夜神月反應過來她在說巷子裡那件事。
“但如果是你的話……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