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花白的老者搖了搖頭,“醒來就好。”
語畢,鷹隼般的雙目停駐在夏川所在方向,聲音蒼老而低啞,有些意味不明:“可惜了。”
“不過是一名戰俘的孩子,您用不着……”
“閉嘴!”
火光裡男人的臉瘦削而蒼白,從醒來後就一語未發的他,此刻雙眸蓄滿了怒氣,令人不敢逼視。透過男人半解的铠甲,夏川看到對方胸口那道深可見骨的傷疤此刻詭異地愈合了大半,不過依舊猙獰。
好重的傷……
話說,原來死是這種感覺啊……慢慢好像感覺不到痛苦了,身體裡的溫度也在漸漸消失。夏川詫異于自己的從容,好似眼前發生的這一切與他無關。
但身體的疼痛和寒冷卻真實得可怕。
男人披着铠甲朝他走來,夏川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雙眸平淡。
“活下來,小子。”
說着,男人單膝跪在了他的面前,血迹斑斑的身體有些駭人,他用尚能活動的手将夏川小小的身體抱了起來,納入懷中。
“将軍!不可!”
身後侍衛正欲上前勸阻,卻被男人一個手勢喝令退下了。
……好溫暖啊!
男人的身體就像火爐一樣,夏川将臉貼在他的胸膛,像幹涸的魚一樣汲取男人的體溫……
男人月白的裡衣散開,兩人的胸膛一大一小赤裸相貼,夏川幾乎有種錯覺,對方傷口流出的鮮血正緩緩流進了自己的身體裡。
砰砰,砰砰……
原本快要死寂的心髒又微弱地跳動起來。
真的,好溫暖啊……
……他所期待的也不過是這樣一個擁抱而已,夏川滿足地想。
大概真的是很久沒有做過如此令人安心的夢,熟睡中的夏川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暖意,襯着那沉靜細緻的五官也有種特别的味道。
太陽已經徹底落了下來,碩大拱形的落地窗外,海灣盡頭的最後一點光影也消失不見。
韓成毅嘴裡叼着一支煙,手裡把玩着火機,看着他和侄女一大一小緊緊依偎着陷在柔軟的床上,最終還是将已經點着的火給滅了。
他起身将侄女抱進了套房的裡間,輕手帶上門,又坐在床前審視了夏川好一會兒,和檔案資料裡記錄的不同,夏川本人給他的感覺,并沒有那麼的沉穩可靠。多管閑事、還有些小小的貪财和不安本分,也許這和C國的大環境有關,常年安穩太平的生活磨掉了他的意志和警覺。
比如現在,大意到被一些不幹淨的東西纏上了也毫無所知。
韓成毅探進被褥将夏川的手腕抓了出來,動作不算溫柔。剛剛架着這個醉鬼回來的時候他就發現了不對勁,無論是氣味還是溫度……他将夏川的袖子捋到肘部,看到他腕子上隐隐約約顯露出一圈赤紅色的痕迹,像是細細的蛛絲緊緊纏進血肉裡。
“恐怕不是普通的鬼纏,”韓成毅神色微變,深深地瞥了夏川一眼,“怪不得……”
通常邪氣入體的人,會在腕關節的穴道周圍凝成黑色的蛛絲狀紋路,并隻在夜色最濃、陰氣最重的時候顯露,普通人幾乎發現不了,這種征兆名為“鬼纏”。很少有“鬼纏”呈現鮮豔的血色,除非這一人一鬼之間存在着某種因果輪回的羁絆。
剛好,韓成毅最拿手的就是斬斷這些不該存在的孽緣。
他伸出修長的食指,指尖上方存在的某種特殊的物質微微扭曲了空間,就像透過火光看到的怪異景象一樣。随後食指貼着夏川腕子輕輕一劃,那條血紅的蛛絲瞬間崩裂,顔色也迅速暗淡成淺灰,漸漸消散在了空氣裡。
與此同時,韓成毅敏銳地嗅到了某種熟悉的氣息……黑暗而邪惡,像是潛伏千年後的窺伺,按捺不住而蠢蠢欲動。
啧,
韓成毅笑了笑,不過那笑裡并沒有多少溫度:果然,這趟回來C國還是有些收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