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發展有點超出夏川的預計，他迷迷糊糊醒來，迷迷糊糊出了房間，迷迷糊糊在餐桌前坐下，直到看見另一頭悠閑地看着報紙的男人，放松的神經才猛地繃緊。

男人一身休閑裝，額前的碎發調皮地垂了下來，就這麼翹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看起來年輕了很多，不想第一次見那麼淩厲老練。

夏川僵直的背又微微松了松。

“咖啡還是牛奶？”

“嗯？”夏川一愣，“咖啡，謝謝。”

男人起身倒了杯熱咖啡，穩穩地端放在他桌前，伸出手自我介紹道：“韓成毅。”

換來夏川的回握。

“夏川。”

“昨天傍晚，我和我的侄女Lucy在沙灘上發現了你，當時你的狀況有點糟……”

“對，我喝得爛醉。”夏川很合時宜地尴尬一笑，他在和委托任務對象接觸時，招牌就是人畜無害的笑容，“發生了點不愉快的事，讓你們見笑了。”

韓成毅聳了聳肩，臉上并無揶揄的神情，“我能理解……因為那個女人？”

夏川端着咖啡的手一頓：？？？

“你忘了，我們之前見過，在米諾咖啡廳。”韓成毅淡淡地提醒。

“啊，對，江向北，”夏川想明白過來，順坡下驢，“确實是個不小的打擊，她身邊的男人都比我優秀多了。”

“說起那件事，我得向你道歉，一時沖動攻擊了你，”

韓成毅手指輕扣餐桌，“我能理解。”

“你很優秀，就連我也不得不承認，你和她更為般配，”夏川大度而不失分寸地贊美了他，微微拉近兩人的距離，試探道，“有沒有說過，你有一雙很迷人的眼睛？”

“是麼？”

韓成毅從容地和他對視。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你猜我透過你的眼睛能看到什麼？”夏川不動聲色地看進他的眼底，聲音聽起來有些缥缈空遠，這是他慣用的把戲。

“——刺啦——”

尖銳到令人牙酸的聲音突然響起。

“抱歉，手滑了，”

韓成毅将手裡的刀叉扔進盤子裡，狀若無意地移開目光。

夏川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個笑容。顯然不是巧合，上次在米諾的洗手間就被反将一軍，恐怕這人段數不在自己之下。

“其實你不用擔心我會對江向北做什麼，不過在雙方父母要求之下的一次會面，别這麼緊張。”

夏川：……哦。

“很少有人向你這樣直白地贊美我，所以我決定告訴你一個秘密。”

夏川：……并不感興趣好嗎？

他這會兒已經在考慮要不要放棄這個任務了，從剛剛起就莫名有種在被對方牽着鼻子走的感覺。

韓成毅點了支煙。

“我算不上什麼好人，事實上，”他頓了頓，壓低聲音說，“我還殺過人。”

夏川猛地擡頭，滿目震驚。

“在我很小的時候，十歲？九歲？……具體我也記不清了。”韓成毅聳了聳肩，慢悠悠吐出嘴裡的煙圈，“兩個綁匪，成年男性，一個絡腮胡，體格高大；另一個是寸頭，臉上有道吓人的疤。”

他斜了眼夏川：“難以置信？”

夏川腦子有點亂，韓成毅描述的部分内容和他母親提供的信息一緻，令他有點半信半疑，但從一個正常的，初次見面的陌生人角度來看，未免有點……太過荒誕。

“喂，這玩笑開得有點大。”

“你不信？”

夏川搖頭：“當然不信。”

韓成毅站了起來，表情變得有點詭異，“我記得很清楚，在那個黑暗潮濕的地下倉庫，那個寸頭在我面前蹲下，把我的腦袋按在牆上，用手指一次次很戳我身上的傷口……‘哭啊，怎麼不哭呢？’……後來我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就像這樣……”韓成毅俯身看着夏川，一隻手握上了他的脖子。夏川頓時失去了呼吸，脖子就像是要斷了一樣，痛苦到難以形容。他兩手握上韓成毅的手腕，試圖把掐着他脖子的手拽開，但隻是徒勞。

“……！”瘋子！

韓成毅看到他眼角因為窒息而滲出了痛苦的眼淚，右手像是被什麼東西燙了一下似的，猛地松了開來。夏川捂住脖子一陣猛咳，身體也不自覺蜷縮了起來。

“抱歉……我隻是想示範一下，”韓成毅讷讷地道歉，“你，沒事吧？”

如果不是多年良好的素質積累，夏川快到喉嚨口的那句“操”早就爆了出來。

“我覺得你需要去看心理醫生，”夏川緩了口氣，太陽穴突突地跳。

韓成毅沉默片刻，“我看過，”

“我看過很多心理方面的書，包括催眠療法等等，”韓成毅深邃的眼黯淡無光，“某些時候我的行為确實會過激，但我确定我已經能夠合理控制。這些年我長期生活在國外，獨居，沒有傷害過别人。”

夏川：……也許這就是他自閉，不與人接觸的原因？總覺得自己知道什麼了不得的事……但隐隐又覺得這似乎知道的太過容易了。

“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