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記’是一家風格獨特,曆史悠久的百年老店,算是S市一絕。不同于現如今層出不窮的花樣主題餐廳,它的營銷手段和裝修風格顯得内斂而低調得多。傳統深灰色石磚鋪地,古樸的屏風作為隔斷,陳設多而不雜,簡而不俗,清淨雅緻,十分難得。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這兒的廚師手藝絕佳,花樣繁多,八大菜系樣樣拿手,抓得住客人的胃,甜品更是無可挑剔。
這麼一家上乘的餐廳,當然菜品的價格也要貴不少。
韓成毅選了這個地方請客,誠意可以說是相當的大了。
“真請?現在反悔AA還來得及。”
夏川在門口踯躅了一瞬,有些不大過意。
韓成毅攬過他的肩,不由分說将人帶了進去,後背緊貼的溫熱胸膛驅散了入夜的涼意。夏川有點赧然,忙從他懷裡跳出來,拉開距離。
“兩位嗎?”服務員迎了上來,微笑道,“裡面請。”
到了指定桌位,還沒落座,就聽見旁邊一道詫異的低呼。
“川兒!”微微上揚的語調掩飾不住其中的欣喜。
巧了,居然是樊亮飛。
“S市還真小,”夏川微笑着沖他走了過去,卻在瞧見樊亮飛身旁的女孩兒的時候怔了怔,“小倩?你也在的麼,我之前聽你哥說你出國了。”
“辦個入學手續嘛,還沒正式開學呢,”樊小倩歎了口氣“誰叫老哥這麼讓人不放心,一接到他動手術的消息我就和爸媽飛回來了。”
“哎,在醫院憋了好多天,總算能大吃一頓了!”樊小倩身體往後一抻,兩腿在桌下蕩了蕩,活潑地說。
“說起來,你什麼時候出院的?”樊亮飛精神不錯,一點不像是剛動了手術,這令夏川安心很多,“看得出小倩把你照顧得很好,我最近忙着單位裡的事,沒能去看望你,真是抱歉。”
“你在我動手術的時候一直陪着,已經夠讓我過意不去了,怎麼還說這話。”樊亮飛一把攬住他的肩,一副哥倆好的模樣,然後狀似無意地瞥了眼夏川背後的男人。
“對了,這位好像有點眼熟啊。”
夏川介紹說,“韓成毅,我同事兼室友,上次在家居城你們見過的,沒記錯的話之前不是還一起吃過飯麼。”
“是這樣嗎?”樊亮飛裝模作樣地想了想,“……不好意思,我這人有點臉盲。”
上次在醫院,他對韓成毅的敵意才剛剛消了那麼點兒,對方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夏川給拐跑了。話說,這人腦回路也很是清奇,自己偷親夏川被逮了個正着,對方卻像是什麼也沒看見似的,而且照眼下的情形看,應該也沒有對夏川提過。
好消息是好消息,至少能肯定這人對夏川沒那方面意思,不過,正常人會是這種反應嗎?
到底是什麼樣的情商才會表現得這麼……淡定?。
他這邊還在暗自琢磨,某人卻在一旁很不給面子地笑出豬叫,
“臉……盲?”
樊小倩在他旁邊捶着桌子笑得停不下來,“哥,你個顔控還臉盲,我看你是嫉妒人家比你長得帥吧,哈哈哈!”
樊亮飛眼皮抽了抽,不過他平時被自己老妹拆台拆習慣了,倒也沒怎麼在意。
“你看,既然這麼巧遇到了,不如一起坐吧,我請客。”
他搭着夏川的肩,話卻是對韓成毅說的,語氣聽着十分客氣……客氣得過了頭。
夏川條件反射地看了眼韓成毅,有些為難,卻不料一旁韓成毅主動點了點頭,似乎并不在意。
于是,兩人便在樊亮飛兄妹對桌坐下。
夏川接過服務員呈上來的菜單,想了想,還是推給了樊亮飛。畢竟對方說了要請客,還是得給足面子。
這頓飯,不知道韓成毅吃得會不會不舒服,夏川歎了口氣。不過轉念一想,這麼一來正好給韓成毅省了筆開支,自己也落得輕松,也算是好事。至于樊亮飛,以後自己再請回來就行。
樊亮飛也不推辭,接過菜單就猛點一通,筆頭刷刷幾下,完了也不問其他三人的意思,直接合上,利落地遞給了後頭等着的服務員。
坐他身邊的樊小倩當他點菜的過程盡收眼底,臉上不動聲色,左手趁人不注意探到桌子底下,狠狠擰了一把他哥大腿上的肉。
樊亮飛自覺心虛,一聲不吭地受了。
菜品一道道上來,清一色滿是刀工精細、口感偏甜的淮揚菜。
紅燒獅子頭,粉蒸肉,花雕蒸鲥魚,脆皮乳鴿,松鼠鳜魚,荷塘素炒,文思豆腐,金玉滿堂,銀耳蓮子羹,桂花拉糕,還有甜點栗子布丁和椰香奶凍。
漂亮的擺盤加上獨特的燈光效果,一眼望去,直叫人口舌生津、食指大動。
夏川忍不住喉結滾動,之後掩飾性地蹭了蹭鼻子,又觑了眼身邊的韓成毅。
他隻清楚自己和樊亮飛都愛吃淮揚菜,至于樊小倩……口味很有可能随他哥,也偏甜,唯獨韓成毅他不了解,不知道這滿滿一桌會不會不合他的口味。
既然菜上齊了,樊亮飛、樊小倩和夏川也就陸續動了筷子,韓成毅卻眼觀鼻鼻觀心地坐着,久久沒有動作。
夏川有點頭疼,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怎麼?都不喜歡?”他壓低聲音湊近對方問。
韓成毅搖了搖頭,然後拿起勺默默盛了一碗銀耳蓮子羹,不緊不慢地喝了起來。
卻始終沒有動筷子。
夏川歎了口氣,這情況不是鬧别扭就是嘴太刁,不過擱韓成毅身上多少都覺得有點違和,對方怎麼看也不像會有這種三歲小孩身上的毛病啊。
隻好夾了一大塊粉蒸肉在對方碗裡,溫言勸道:“喝湯也喝不飽啊,多少吃點菜,這粉蒸肉不錯,你嘗嘗。”
韓成毅淡淡地看他一眼,然後用勺子将那粉蒸肉從碗裡舀了吃了,慢條斯理,優雅無比。
夏川見他不排斥,一股腦兒夾了不少菜放他碗裡,然後自己專心吃自己,哪料到也就幾個擡手的工夫,對方碗就空了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