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秀坊之事後,謝蘊對于行醫一事也變得謹慎了許多,她隻是給清水巷的人看些簡單的病症。
但是這南郡女大夫少之又少,謝蘊的名聲還是很快傳了出去,不過幾日便有清水巷以外的人請她去家中看病。
對于清水巷外的人請她去看病,謝蘊慎之又慎,戴上了素來不喜的帷帽寡言少語,隻瞧了病收了診金,開了方子便不多停留。
因為謝蘊隻是給女子瞧病收取診金,又與南郡的幾大醫館商談好了隻開方子不抓藥,故而雖有醫館的大夫對于謝蘊女子身份行醫有些不滿,倒也未曾去刻意刁難。
反倒是謝蘊給女子瞧病,讓往日諱疾忌醫生病不管情大夫看的女子納了方子去抓藥,醫館的收益較往日要多出來一筆
沒有影響到他們的利益反倒能帶來收益,便有醫館見有利可圖想要請謝蘊過去坐診,有了秀坊的前車之鑒,此事被謝蘊給拒絕了。
這日謝蘊給南郡一大戶人家的夫人看診完後背着藥箱出府邸往清水巷走去,未曾走多遠被一輛馬車攔住去路,馬車中的仆從探頭出來朝着謝蘊問:“可是謝大夫?”
謝蘊透過帷帽看了眼小厮,她垂着頭道:“正是,貴人家中有女子需要看診嗎?”
說完久不聞回答,謝蘊微微擡頭看向馬車,隻見剛剛問話的小厮已然坐回馬車之中,馬車的簾子已經被掀開,裡面坐着的正是許久不見的李節。
沒想到在此處能遇到李節,謝蘊愣了愣,很快回神收斂了神色垂首恭敬道:“不知道李大人在馬車之中,多有唐突,民婦馬上讓路。”
謝蘊恭敬疏離中帶着一絲避之不及一如往日,李節喉中酸澀發緊,半響後才恢複如常道:“謝娘子,在下府邸離此處不遠,想請你去府中一叙可否?”
謝蘊沉默,她如今以大夫的名義,出入許多人府中,輕易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傳言,但她不想去李節的府中。
似是看出她的猶豫,李節的聲音再度傳來,道:“隻是有些話想知道個明白,若是打擾……日後便不會了。”
明明如此知進退的一個人,今日卻有些強硬,謝蘊默然片刻點頭同意,隻未她曾上李節的馬車,而是背着藥簍跟在馬車後面。
知曉她不願,李節沒有再強求,隻是馬車駛的很慢,入了李府,李節讓下人送了茶之後,便讓其他人退去,留他意圖洩欲兩人獨自在廳内。
他看着平靜的謝蘊良久,方才開口道:“謝娘子,這府中沒什麼外人,可願意取下帷帽坦然相對?”
謝蘊猶豫了一下,透過帷帽看了眼李節溫和的眉眼,伸手将帷帽解下,露出秀美的臉,她望望着李節:“李大人想問什麼,還請李大人直言。”
謝蘊的語氣疏離冷淡,拒人于千裡之外,李節心中酸澀,他略作鎮定,看向謝蘊,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在謝蘊面前卻有些懼意,不是怕謝蘊做廚師什麼不軌之事,隻是害怕謝蘊神色冷淡。
他摩挲了指腹片刻,才如下定決心一般,溫柔的眼眸注視着謝蘊,他問:“在下想知道,李某何處做的不好惹惱了謝娘子,要讓謝娘子這般拒我于千裡之外。”
他的神色中的不解不假,李節少年英才,還未曾緻仕之時,便得許多女子青睐,他實在是想不明白,謝蘊為何會斷然拒絕他。
大約是此前猜到了李節會問什麼,謝蘊的臉上并沒有太多吃驚的神色,她心中有些猶豫,最後還是将心中所想告訴李節,她眼中閃過決然道:“既然李大人将話挑明了,那民婦也不再藏着掖着。”
李節看向她,明明對面是一個知書達理弱不禁風的女子,他竟然生出了懼意。
謝蘊墨色的眼眸全都是冷靜,她定定看向李節:“李大人可知民婦是什麼人?”
李節不知道她為何要這般問,他的神色微微疑惑,不等他回答,謝蘊卻已經自顧自接着道:“民婦是荊州參軍周懲的遺孀李大人。”
她将遺孀兩個字咬的極重,李節微微怔住,道:“我知道,我……”
“李大人并不知道。”謝蘊打斷他的話“李大人并不是真正的知道,若是李大人曾認真的想過,便不會來招惹民婦。”
李節或許知道她是誰,是什麼身份,但卻從未曾認真想過要以何種身份來對待她,而她今日說破這些,便是為了讓李節清醒過來,莫要再存不切實際的念頭。
謝蘊微微吐出一口濁氣,将胸中的郁結解開,反倒心中輕快了些。
她看着神色怔愣的李節不再停留起身告辭,這一回李節未曾再挽留謝蘊,他看着謝蘊的背影陷入沉思。
未曾等李節想明白謝蘊的那些話,便遇褚紹回到荊州,李節隻得将此事暫且擱置下來,奉命投入到糧草籌措之事中,但隻要想起謝蘊便會不自覺神思不屬回想起謝蘊那日所說的話。
議事廳中,安靜的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清,李節被一聲咳嗽拉回神思,他回過神來看到旁人看着他的目光,意識到發生了何事面露愧意,道:“抱歉諸位,剛剛說了何事我沒聽到,可以再說一次嗎?”。
褚紹手指輕點桌面,他目光投向李節教人無處遁形,半響過後他收回了銳利的目光緩緩開口問:“易知近日來心神不甯,可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算不得嚴厲的語氣,眼中甚至匿着些笑意,卻叫人不敢再有半分辭色,一時間滿堂寂靜,無人敢在此時去觸黴頭。
李節呼吸發緊,頓了頓咬牙否認,卻不知他素來不會說謊,更遑論在褚紹面前說謊,察覺到褚紹投來的眸光漸深,李節的心中升起懼意。
在幾乎頂不住壓力将要開口之時,褚紹移開目光,他終究沒有在衆人面前追究此事。
褚紹沒有再發難揭過此事,廳内繼續籌措糧草之事,在議事結束之後,廳内所有人離去。
隐匿在暗處的侍衛落地,跪在褚紹面前,褚紹看着李節離開的方向許久,将目光轉向地上的侍衛:“一五一十告訴本督,本督不在荊州的這些時日,發生了什麼事些?”
李節的轉變,在褚紹的意料之外,他指尖輕扣着桌面,想到在南郡别院不曾走的那人,褚紹眸中冷意漸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