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之後,趙璃鮮少再出府,那些夫人小姐遞來帖子,她均以身體不适閉門不出,就連褚老夫人都有些訝異她近日怎麼了。
趙璃隻說外頭無趣,想在府中多陪陪姑母,哄得褚老夫人笑容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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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習習,謝蘊給人看完診背着藥箱往清水巷走,暑氣散盡,正是出遊的好時候,故而晌午的街上人來人往,熱鬧的很。
回去的一路上,因着給許多人看診,衆人對謝蘊這個貌美醫術高超的小娘子印象深刻,熱情的同她打招呼,謝蘊含着笑一一點頭回應。
南郡的主街上熱鬧非凡,但是清水巷中的人便少了許多,一路走來隻偶爾遇見一兩人往外頭走。
謝蘊安靜的走在巷子中,在擡眼猝不及防看到等在巷子一處拐角僻靜處的人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很快謝蘊便将眼中的驚訝藏好,當做未看見一般走過去。
在她将要走過這僻靜處的時候,李節出聲叫住了謝蘊,李節溫和的眉眼帶着真誠與些許謹慎道:“謝娘子,那日你問李某的話,李某想清楚了。”
謝蘊眼中再度劃過驚訝,她緩緩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在往前走,靜靜地看着李節。
長長幽靜的清水巷,風将謝蘊戴在頭上的帷帽輕輕吹起,露出裡面一雙如冷月絕美的雙眸。
沾染了秋日的寒意的星眸看向李節許久,謝蘊終于平靜地開口問:“李大人想清楚了什麼?”
謝蘊好似将那日她說過的話已經忘卻了一般,但是内心卻跌宕起伏難以甯靜,她微微屏住了呼吸。
見她如此,李節這一回沒有退縮,他走近了幾步,又恪守禮儀的停在謝蘊幾部外,目光真摯道:“李某想清楚了,我心悅謝娘子,即便如謝娘子所言我們身份懸殊,但是若我們兩情相悅,總能克服不是嗎?”
李節的目光清明澄澈又克制而認真,他的聲音微微有些急促,像是怕謝蘊再次将他拒之于千裡之外,迫切的想要在她拒絕的話說出口之前,将他想要說的說完。
李節每說一句話,謝蘊耳邊的徐徐清風,心中跳動的脈搏便清晰一份,她不言不語,而李節卻愈發的神色堅定,他捏緊手腰間的玉佩:“謝娘子,李節真心想要娶你為妻,可否給我一個機會。”
一字一句珍而重之,如何不讓人心動呢,謝蘊沉默了許久,半響才緩緩開口,她有些動容卻又出奇的平靜,她問:“李大人,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李節的神色愈發的認真,像是抓住了什麼,沒有了剛剛的急迫從容了許多,卻更加堅定。
“李某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謝娘子說的身份差距、生長的環境李某都仔仔細細想過了,想過了之後李某便問自己,可是還喜歡謝娘子娘,李某心中的回答是肯定的。人生難得遇到心悅之人,有人究其一生都沒有這份好運氣,李某有幸遇到了,豈有錯過之理。”
這些話恐怕将恪守禮法的李節一生的勇氣都耗盡了,他的手心微微出汗,心跳也愈發的快,他知曉了謝蘊的擔憂,便來消除她那些擔憂告訴她他的心意。
但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他仍舊害怕聽到謝蘊拒絕的話,雖這一次他再不會放棄。
終于,謝蘊掀開了帷帽,一雙清冷的眸子落入李節的眼中,她神色很認真的問:“李大人可知民婦為何拒絕你?民婦雖不知李大人的出身,但是看李大人的衣着學識,定然出身不斐,這一點于大多數人而言是優點是求不得的福氣,但唯獨于民婦而言,并算不得好事,若是李大人今日是販夫走卒,亦或是寒門書生,即便是那書院中的夫子民婦都會認認真真想一想高攀了去,豁出去賭與李大人相攜過一生是個不錯的選擇,但唯獨李大人家世太好,民婦卻是不敢高攀。”
砰砰的心跳與平靜的話,這一刻的謝蘊是無比清醒的,她心中知道李節是很不錯的郎君,若是他成為某位女娘的夫君,必定是一個愛顧夫人的好夫婿,但謝蘊也清醒的知道,給他的身份的,将他養成這一身君子之風的家族并不會允許他娶一個颠沛流離的死了夫君的女子。
“為何?”李節的聲音透着不解,他從不否認他的出身給他帶來的一切,但他從不認為他的身份會是束縛,他不理解謝蘊的顧慮,更不能體會她的處境艱難。
見到被謝蘊用這樣的理由拒絕,他不甘心的辯解:“謝娘子,我家中的長輩開明,我們家中也不需要我去娶誰家的女子來維持家族的聲譽,我的父親與母親不會反對我做的決定,你何必擔憂這些。”
謝蘊這一回很快接過話,素來溫和退讓的她有些淩厲道:“嫁娶之事,本就諸多身不由己,就連尋常百姓人家,都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遑論李大人你的出身,便是李大人的父母同意,李大人家中其他長輩可否會應允?”
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沖動,謝蘊停住緩和了語氣,卻仍舊是堅定不留餘地的拒絕:“李大人,你我并不合适,還請日後莫要再來打擾民婦了,民婦在此多謝。”
謝蘊并不是一個自怨自艾,看不起自己身份的人,但是這世間多是這樣的人,就算她不在意,卻堵不住旁人的悠悠之口,卻擋不了旁人的世俗目光,她不想今後的日子裡,都去與那些目光糾纏,索性便不去沾惹。
李節的眉頭緊蹙,她看着謝蘊絕情的模樣心中難受,明知此時不該再問了,卻還是不死心道:“謝姑娘,你就當真對我無半分意嗎?”
儒雅的,高高在上的,風度翩翩的俊俏公子這樣的模樣不知道會惹來南郡多少女娘的心疼,謝蘊終究是心中生出不忍,她别過目光聲音輕柔卻堅定道:“并非,民婦認為李大人是很好的郎君,隻是民婦配不上李大人,勉強相配日後恐怕會互相生怨,得不償失,明知開始便是錯誤,不如不開始。”
明明仍舊是被謝蘊拒絕,李節此時卻露出了笑容,他的嘴角上揚,雙目有神,開懷道:“謝娘子隻是需要也喜歡李某即可,其他的事情我會處理好,我會修書給父君與母親說明此事,他們若是不同意,我也會說服他們的。”
他忽的高興,又說到了修書父母,令謝蘊不明白他為何轉變的這般快,卻隻見李節計劃着接下來該如何,又忽然站定,抓住謝蘊的肩膀微微俯身看着謝蘊的眼睛道:“你等我,我現在就回去修書。”
說完不等謝蘊再有機會反對,他匆匆離去走出去很遠,看着越來越遠的背影直至消失于清水巷的盡頭,謝蘊垂下眸子,她撫摸着心髒的位置,喃喃自問,當真對李節無一絲一毫的心動嗎?
又恍惚,或許他所說的,可以信上一兩分呢。
“你動搖了?”
少年還不算成熟的聲音中透露着冷意與不高興,鐘玄從拐角的後面走出來,他的目光直直的盯着謝蘊,想要從她口中聽到否定的話。
緩緩收回目光,謝蘊卻沒有看身後的鐘玄,她沒有回答是與不是,隻看了一眼半大的少年問:“你回來多久了?”
看着謝蘊的反應,本是置氣的鐘玄莫名心慌了一瞬,他不依不饒要問謝蘊要個答案:“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是否動搖了,想要答應嫁給李節?”
聽到對方的逼問,本不欲與小孩子置氣的謝蘊冷了神色,态度強硬:“我的事情不需要你過問。”